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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冰点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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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年猎鬼人(金盆洗手,真实经历)----转帖,希望大家都能行善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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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19 22:29:03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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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年猎鬼人 Part60 妖鲵

我对妖的理解,只能说是一知半解。
从入行到退行,仅仅接触过一次,
那是在2000年的时候,我还跟着师傅一起学艺,
还记得最早之前说起过的宁厂诅咒的事吗?
当年我和师傅在那件事之后,
再一次去了趟巫溪,不过这次纯粹是大西南的行家聚会,
我这等毛头小角色,仅仅是跟着去凑热闹罢了。
这次由武汉的一个老前辈发起,
重庆的司徒上官都参加了,
我和师傅当时正在贵州荔波,
处理完事情以后,
我们便直接去了巫溪跟大家汇合。
当晚到达后,大家在巫溪大宁河上的一个趸船上,
吃了著名的烤鱼,打算所休整一晚,
次日清晨,上山叙话,交流人生。

当年我19岁,这样的场合有了我的参与凭空增添了一些稚嫩的色彩,
而对于我来说,我更宁愿自己一个人在巫溪县城呆上两天,
吃香的喝辣的,找个什么网吧上上网,
看看电影什么的,倒也算是很容易打发时间。

第二天我们便去了位于巫溪附近的一座高山草场,
叫做红池坝。
沿途的景色我倒是觉得平平常常,
不过作为一个在城市里生活了很久的人来说,
山上新鲜的空气沁人心脾,
高山草场,和仙女山有异曲同工之妙,
区别只在于人迹罕至,比之仙女山的热闹,
显得清幽了许多。
那几年我对高原的理解仅仅停留在缺氧的概念里,
而到了红池坝以后我发现,这里虽然海拔高,
但绝不缺氧,反倒更像是一个天然氧吧,
由于地势比较高,于是云层就压得很低,
走在没有路的草地上,倒是非常舒服。

当时的山上似乎还没有正式开发为旅游区,
很多配套设施也都不完善,
于是我们把过夜的地点设定在了山上一家养马的人家里。
于是那是我第一次骑马,
并第一次与一匹叫做“黑子”的小马驹成了朋友。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对马便开始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感,
实在是因为城市里无法养马,
否则我真想养一匹在我家车库里。

这次要说说上官师傅的事情了,
上官师傅师承马家仙,
是中国北方曾经一个叫做萨满教的教派分支,
在北方地区,以喊仙家师傅上身赶妖而闻名。
而由于气候的原因,
南方的妖据说并不多见,
多年时间也仅仅在南方的高山地区偶有发生,
当然这些都是上官师傅告诉我们的,
我和师傅一生与鬼相伴,
而对于仙家的东西,并不了解,
准确的说,在那次之前,
我甚至根本没有相信过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妖”的存在。

我想我得根据上官师傅说的加以我自己的理解,
来对鬼和妖做一个区分式的说明。
鬼之所谓鬼者,表示它已经不以声明的形态而存在,
是游离与现世的一种残存状态,
可以说是有型,也可以说是无形。
有人实实在在的目击到,而也有很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
不过也应了那句老话,
你凭什么说你这辈子见到的都全部是人呢?
在科学的世界里,
人死如灯灭,死后是不存在灵魂的,
而他们却无法来有力的证明,
而且说这些话的都是活人,
既然活的好好的,有什么立场来议论死后的世界?
而对于妖,这个词其实在于对它们的定义,
而在我看来,或许用“仙”会更加合适。
在我们的认知里,
最有名的妖,莫过于白素贞老师。
在上官师傅的眼里,
妖和我们普通人的看法却又不大相同。
他说,妖是同级别的生物中,发展得更为高级的一小群体。
举个例子,人类历史当中,公认最聪明的人,
是爱因斯坦,他的聪明程度比之我们普通人高出太多,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他就叫做妖,
我没有丝毫污蔑的意思,我仅仅是在阐述,
一个不同于同等水平群体的典范而已。
同样的道理,当一个动物的智商已经发展到了比它这种动物原本还要高的时候,
它就该称之为妖。
和人不同,妖具有一些他们原本动物的一些灵性,
而导致它们拥有一些我们认知里无法理解的能力。

这次在巫溪红池坝上,在我们借宿的人家口中,
上官师傅偶然得知了一件妖事,
于是我并不知道是否有炫技的嫌疑,
那一次我和师傅以及其他众人倒是实实在在地见识了一把人和妖的对决。

事情是这样的,头一晚我们借宿的时候,
山上很冷,而且没有电源,
取暖的方式就是最原始的生起篝火,
大家围着篝火,一边聊着自己行内的一些事情,
也谈天说地,甚是愉快,
我当时入行很浅,他们说的很多事情我大部分都觉得非常新鲜。
渐渐大家逐渐散去睡觉,
剩下我和我师傅还有上官师傅依旧围坐在篝火边,
这时候我们借宿的那家农户,一个60多岁的老大爷,
也坐到了篝火旁,参与了我们的聊天。
在聊天的过程中,我们得知了附近几里地外,
有另一家山民,家里遭遇了怪事。

那家人是母子俩,父亲早年放马的时候,
坠崖摔死了。随后母亲也没有再嫁,
就带着儿子在山上住了下来,母亲在家放马,
儿子在长大以后,就在山里打猎和挖天麻为生。
天麻算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植物,
我虽然很小就听说过天麻炖鸽子是大补之物,
却也只知道天麻仅仅是类似人参当归等药材一般的药物而已,
却在红池坝的山上,我第一次新奇的知道,
天麻竟然还分男女性别,
而且功效大不相同,
正因为扯到了这样一个怪诞的说法,
我才对那家老农的故事分外感兴趣。

有一次他家儿子在山上采摘天麻后,
当天回到家就跟他母亲大吵大闹,
说是要自己一个人到山上去住,
母亲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这么要求,
而且怎么拉都拉不住。
于是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于是儿子就在第二天就搬了出去。
一周以后,母亲实在是放心不下孩子,
就把马拜托给我们借宿的那户人家代为看管,
自己一个人带着水和干粮上山去寻找儿子,
几天后,在山上一条河沟里,发现自己的孩子半裸着下身,
下半身浸泡在水里,
一个人自言自语。
身旁的石头上,摆着一些树叶,树叶上有些泥土和野果,
儿子一边笑嘻嘻的自言自语,
一边把泥巴和野果放在嘴巴里吃。
这样以来,母亲吓坏了,
她认为自己的儿子发疯了,
于是她上去拉他的儿子想要把他拉回家,
但是他儿子看到母亲后,
突然变得很狂躁,说什么都不肯跟母亲走,
母亲没有办法,就在旁边搭了个小棚陪着孩子,
可是看着孩子一天天消瘦和混沌,
母亲实在是不忍心,就下山找了些山民,
连拉带拽的把孩子弄回了家。
回家以后,他儿子却卧床大病,
直到有一天,儿子趁母亲放马去了,
就偷偷逃跑了,
这次跑了之后,就再也没被找到了。
只是偶然有山里人传闻,
说是在山上的一个洞里看到过有人生活的痕迹。
打算就是最近几天,他母亲在次组织一批人马,
去那个洞里寻找自己的孩子。

说道这里的时候,上官师傅打断了那个农户,
问他,这山上还有洞?
那家农户说,是的,
山上有个洞子,很神奇,
夏天结冰,冬天却很暖和,
90年代初期才被发现,于是当地人称之为“夏冰洞”。

夏天结冰,这种事情我只在电冰箱里面见过,
绝对没想过世界上居然有这么一个地方,
可以颠倒季节,
而且这个地方居然离我如此之近。

那家农户说,红池坝的地理位置很特殊,
它拥有很多违反常态的现象,
原本红池坝的位置就在中国版图的正中央,
中国的版图,大家都知道看上去像是一只雄鸡,
而红池坝和巫溪的地理位置,
就好像是在雄鸡的心脏上面。
为此在巫溪大宁河的沿途,
专门还有个怪异的山顶巨石,
于是当地特别取名:鸡心岭,
号称重庆最高点。
而除了那个违反季节常理的夏冰洞,
那家人母亲找到自己儿子的那条小溪,
也是违反常理。

上官师傅问,怎么个违反常理法?
农户说,那条小溪,叫西流溪,
自西向东流,和任何一条河流的规律都不相同,
而奇妙的地方就在于,
西流溪的源头,就正是夏冰洞。

上官师傅看样子心理有谱了,
于是思索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就告诉各位师傅了得知的这个情况,
大家也卖了上官师傅一个面子,
打算跟着他一起,去看看马家仙的除妖之道。

我花了1个小时学习怎么骑马,
而后跟着大家,一起去了那家母亲住的房子。
告诉了母亲我们的来意以后,
母亲跪地磕头,求我们一定要救救他家的孩子,
上官师傅扶起她,并要她带路,
带我们去夏冰洞。

夏冰洞距离我们所在的位置大约又有十里路,
等到了那里的时候,我现场感受了一下这个神奇的洞穴。
如果我没有去过乌龙的芙蓉洞或者丰都的雪玉洞,
或许我要说这个洞穴给我的感觉真的神奇,
高挂的钟乳石,
各种新奇古怪的石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最神奇的莫过于我摸了一把悬挂的钟乳石,
厚厚的一层,全是冰。
当时正值8月,酷暑季节,
虽然红池坝地处高山,但是结冰还是太罕见了。
当我正在惊叹的时候,
同行的其中一位师傅高喊到,
快过来,这里有人!

我们赶紧跑过去,
在距离洞口进去右拐不到300米的地方,
我们看到一个赤身裸体,
瑟瑟发抖躺在一条暗河旁边的男人。
不断哆嗦,看样子以及是昏迷不醒了。

这时候他母亲一把扑上去,
接着我们大家打火机和电筒的灯光,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地上的男人,
然后开始哭喊,说:
我的儿子啊,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

看样子是找对了人,由于这个男人已经有些昏迷,
当我们全部人七手八脚把他往洞口抬的时候,
一阵非常怪异的风好似从洞口刮了进来,
风力比较强,像是在阻止我们出洞,
可是毕竟我们活生生的人,是不会被刮动摇的。
出了洞口,我师傅脱下自己的衣服给那个男人盖上,
却在此刻光线明媚,把男人放在地上以后,
我们发现跟随着我们,从洞子里,
爬出了一条像是蜥蜴一样,
但是是黄呼呼的动物。

很快我们辨认出,这是一条娃娃鱼。
学名叫做大鲵,我知道娃娃鱼是吉祥的动物,
于是我想去捉它,却被上官师傅一把拦下,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副骨牌,和一个摇铃,
左手把骨牌捏在手上磋磨出声音,右手拿着铃铛,开始摇晃。
娃娃鱼开始似近似退,抬头望着上官师傅,
张着嘴,开始“啊!啊!”的叫喊。
上官师傅转头对我们说,
找到正主了,这是只娃娃鱼的妖。

我听说过狐妖,听说过黄鼠狼妖,甚至连人妖我也听说过,
娃娃鱼妖,还真是第一次。

事后上官师傅说,任何有生命的东西,
都有潜在的变成妖的可能性,
小到一草一树,大到豺狼虎豹,
只要它的生存过程中,思维方式在原本的群体水平中,
跨度很大的上到另一个高度,那就叫做修炼,
而这样的修炼除了让它们的生存期限更长更久之外,
还能让他们有一定的特殊能力。
对于很多动物,尤其是狐狸、狗、黄鼠狼、乌龟等原本就有灵性的动物,
当它们经过修炼后,能够达到近乎人的聪明程度。
它能够制造一些幻象,来迷惑它想要迷惑的人。
很显然,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个例子。

上官师傅当下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那串珠子,
那并不是佛珠,而是由300粒檀木圆珠串联起来,
每一粒上都刻上了马家符的他们门派的法器。
他取下珠子,一把朝着娃娃鱼丢去,
直接套住。然后开始用一种,很怪异的姿势,
跳起了舞。

我说怪异,其实是因为看上去跟发神经的人没有太大区别。
并不是在嘲笑上官的姿势,虽然我看到的那时候,
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他一边跳,一边在嘴里叽里咕噜的念着。
娃娃鱼被套住以后,想要逃跑,
却怎么都踏不出那串珠子。
这个状态持续了大约2分钟,
耳听上官师傅好像是一段唱完,
他开始站定,双手合并胸前,
双手食指和中指伸出并拢,
其余手指相互紧扣,
那姿势很像是倩女幽魂里面张学友念驱魔咒的样子。
没过多久,那只娃娃鱼安静下来,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上官师傅很滑稽的打了个激灵,
便开始用两种不同的声音,一人分饰两角,
自己一问一答。
但是讲的都是仙家的话,又有点像是文言文,
所以我一句也没听懂,
又这么自言自语了许久,
上官师傅才又一个激灵回神,
问我们找来一个口袋,把娃娃鱼恭恭敬敬的放进口袋,
然后在附近草堆里摸索,
最后找来几片树叶,一片贴在昏迷男人的额头,
一片则撬开他的嘴巴让他含在嘴里,
然后开始摇铃,那个男人开始转醒。

虽然醒了,但是还是比较虚弱,
说不出话来,只是在看到他母亲的时候,
用细微的声音,喊了一声妈。

我们把他扶上他母亲的马背,然后回了他母亲家,
把男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让男人的母亲留下照料他,
我们则都走到木屋外面坐下休息,
上官师傅才把之前发生的我们看不懂的事,
跟我们说了一遍。

原来当时上官师傅看见娃娃鱼跟着出来,
也是处于经验判断而说它是只妖,
直到磨骨牌摇铃当,才确信这就是只迷住男人的妖。
于是用珠链套住,开始念咒请仙家师傅上身。
这是我一直不懂的一点,方式大概是和吉老太喊魂上身差不多,
上官师傅是把这只娃娃鱼妖喊到自己的身体里,
让它能说自己能懂得的话,从而来查明事情的真相。

上官师傅说,据娃娃鱼妖的意思,
事情是这样的。
在男子吵闹要搬出去住之前大约半个月的时间,
他在西流溪附近采摘天麻的时候,
发现随便草堆里有只黄色的娃娃鱼,
而它困在带刺的草堆里,没法回到水里,
这个男人出于一片好心,
就扯开了那些带刺的草,好捉起娃娃鱼把它放回水里。
期间自己的手还被割破流血,血也滴到了娃娃鱼的身上。
当他把娃娃鱼抱起,走到水边放下以后,
就自己沿着河沟离开了,
这只娃娃鱼却也一直跟着他走了很久,
这男人原本是个善良的山里人,看见娃娃鱼一直跟着自己,
他走就跟着在水里走,他停下就停下,
觉得很有趣,也觉得万物有灵。
当天他回家后,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
可是在半个月后他在此来到西流溪边,
却发现一个在河边哭泣的女人,
走近一看,发现那个女人的脚上被带刺的草割伤了许多口子,
于是男人就把那个女人扶到草地上,给她喝水,给她止血。
上官师傅说,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这个娃娃鱼就开始用女人的幻像迷住了这个男人。
我原本很希望请上官师傅把妖迷人的方式仔细说说,
但是我想这或许涉及到他们门派的一些行当,
眼看其他师傅都不发问,我也不能插嘴。
不过在我的理解中,大概就好像是电影里,
狐狸精制造一个虚无的环境,让这个被迷住的人产生幻觉一样。
至于是否真是这样,我就不敢胡说了。

上官师傅接着说,随后的每天里,这个男人就常常上山到西流溪边找这个女人。
渐渐却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女人邀请他搬到山上跟自己一起住,
于是才有了男人回家大闹这一出戏。
娃娃鱼妖想必是给这个男人制造了一个他很向往,且很美丽的世界,
于是他吃野果吃泥巴,就仿佛是在品尝美味佳肴一样。
直到被他母亲发现,然后强行带回家,
再偷偷跑出,跟着娃娃鱼妖一起住进了夏冰洞里,
他所看到有关那个女人的一切,从吃的住到,到周围的环境,
都是这个娃娃鱼妖制造出来的幻觉罢了。
我忍不住插嘴了,我说,这么说来,这个妖还真是可恶。
上官师傅说,不算是这样,它其实只是在报恩罢了。
于是我不再说话,上官师傅接着说,它毕竟是个畜生,
哪怕已然修炼成妖,但是却没有分寸,
它也只是在用她自己觉得合适的方式来报答它的恩人而已,
却没有想过这样以来却害到了人,
换句话说,它的动机是单纯善良的,但是在过程中,
却用了我们人类所无法接受的生活方式。
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杀掉它,而是收了它。

在我看的电影或电视剧里,
妖怪往往是飞檐走壁,移形换影,法力无边,害人为患的,
顶多也就是白素贞老师的出现,稍微扭转了我对妖的看法和同情。
而自打每年暑假电视开始咆哮着千年等一回的时候,
我就知道我又要开始一年一度靠回味赵雅芝老师的美色来活着了。
但是在电视剧里,虽然看了无数次,
对剧情都快要能够倒背如流的地步时,
我也每每看到那个混蛋老和尚的时候,
都会破口大骂。可仔细一想,法海老师,其实也是在替天行道罢了。
所以此刻我不由自主的把上官师傅跟法海老师联系在了一起,
他们人妖不两立,但都难过自己的人情这一关。

于是我开始有点同情那个口袋里,
静静躺着的娃娃鱼。
我相信它修炼成妖,原本已经是很不容易,
却因涉足人事,而被收服。
理由,却是为了报恩。

我师傅问上官,打算怎么处理这只娃娃鱼,
他说要送到峨眉山,找家大庙供养,
令其终日听经近佛,盼其有日终成正道。

说完这话,我对上官师傅的尊敬,油然而生。
于是从那时候起,我渐渐开始觉得我们的职业并非那么低级,
我们救人也救鬼,杀妖也渡妖,
有句老话,存在即有理,
对于那种莫名的异界打扰,
我们必然插手阻止,
而对于一些在此过程中发现的美好,
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来灭之大吉还喋喋不休呢?

那一刻,我似乎悟到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是师傅所不能教我的。

这是我唯一一次遇妖,我与上官师傅,
也仅此一面之缘。
不过经过了此事后,从我出师起,
我便决心,尽我所能,
让我生活的世界多一点温暖,少一点伤害。
哪怕我生活在阳光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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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07:52:4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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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的时候,那一年我很多朋友都陆续进入了婚姻的殿堂。
因此在那一年我参加了特别多的聚会。
在其中一次聚会上,我和同桌的朋友聊天时,
得知了一个消息,我其中一个朋友的老爸最近好像遇到点麻烦事。
他多次拜托我帮他,我起初并不想插手,
一来2010年的时候我事情已经做了很多了,
而且渐渐开始有点厌倦。
二来熟人拜托的,也就不好意思收多少钱,
只能象征性的收那么几百千把块的。

他父亲是建设厂的一名退休职工,
建设厂是重庆最早期的工厂之一,
连毛老人家当年都来访问过,
作为新中国第一批国家直营的兵工企业,
枪支、弹药、坦克、装甲都要生产,
盛极一时,只是在后期的国有经济市场化后,
恰好有遇上和平年代,
这家兵工厂就暂时归于民用,
开始生产一些汽车摩托车的零配件,
建设摩托更是在整个东南亚市场和南美市场销量好得异常。
他父亲在职的时候,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
虽然有满腹经纶,文化也不低,
可是就是由于嘴巴不会说话,不懂得讨好领导,
于是就默默的在车间里干了一辈子,
到后来因为吸入有害空气过多,
就提前病退。终日在厂里的职工房里和人一起,
谈天说地,聊天下棋,逗鸟养鱼,
日子也算是过得清闲自在。
他父亲的老伴去世得早,据他说在他刚上大学那年就走了,
而且他在外地念的大学,于是家里从他外出念书起,
就只剩下老头一个人。
说寂寞,却有那么多老邻居老街坊陪着,
说不寂寞,自己的孩子却不在身边。

他告诉我,这次他父亲遭遇的怪事,
跟他父亲退休后才开始的一个嗜好有关。
我问他什么嗜好?
因为当我听到嗜好这2个字的时候,首先就想到了烟酒,
或者是茶叶。而这三样都是我所喜好的,
否则我也不会连续这么多天都在医院里消磨大好的上午时光了。
他告诉我,他父亲自从退休以后,
就开始跟着院子里的一群老头,
喜欢集邮。(差点打成基友了)

原本我觉得,集邮当真是个好兴趣,
中国的邮票虽然做得一年不如一年,
但是对于见证新中国邮政发展史的一代人来说,
每一张邮票似乎都在述说一个故事,
而集邮也不失为一种投资行为,
据说有人靠卖稀有邮票成了大款,
而且数量还不在少数。
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这个老头对集邮真的之是出于一种兴趣爱好。
我那朋友说,老头集邮开始,
他是很支持的,可是到了最近,
他父亲在一次他周末回父亲家陪老人的时候,
听到老头无意间说了一件事,
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本身对邮票起身也有那么一点兴趣,
只是你若是要我坚持收集,
我可能会坚持那么一阵子,
然后不了了之。
于是我问他,你父亲告诉你什么了,
他说,他父亲说他前几天连续好几个晚上都做噩梦,
说是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身上有东西,
就掀开被子看,借着窗外的月光,
他看见一个好像是老年妇女,
正趴在他的身上,和他头脚相反,
抱住他的脚,啃咬他的脚丫子,
一边啃还一边说“性••••性•••”

我听到这里,确实没忍住,
很不厚道的笑出来了,
我朋友有点不爽的看住我,
我也觉得尴尬,于是不知道那股筋没对,
竟然接下来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父亲是不是做春梦了哦•••”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但是又找不到别的言语再来挽救一把,
于是开始自暴自弃,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顺便奉献出一个响亮的酒饱嗝。
大概我真是无礼了,好在我这个朋友还算宽宏大量,
而且毕竟也是有求于我,于是也没有真生气,
他接着告诉我,他当时听他父亲说了之后,
也是觉得很奇怪,父亲那么大岁数了,
怎么会还做这种荒唐的梦。
但是看父亲说得一本正经的,他也暗暗留了心,
于是每个礼拜总是隔三差五的回家去。
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故意跟他父亲聊起这个话题,
还试探性的问老爸你是不是梦见我妈了哦之类的。
结果他老头子白了他一眼,说我跟你妈生活一辈子了,
她转过身我也认识她的屁股!
于是他也不便再多问。

作为儿子来说,跟自己的父亲讨论性这个话题总是比较难以启齿,
更何况是上了岁数的父亲。
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
想当年我还是个梳着中分的少年时,
我曾经在我老爸的抽屉里找到了几张光碟片,
而光碟片里的内容总是让人热血膨胀,
于是我亲切的称呼它们为“生活片”,
以至于长大以后偶然在红旗河沟的地下通道里,
看到几个穿风衣戴墨镜的男人,
凑到我身边问我要不要来点生活片看看的时候,
我总是会挣扎着扭头就走。
那二年,青春期,谁都有过那种向往,
我曾经逃学到校外,找了一家看上去也许会有色情书刊的小书摊,
略带羞涩却又要装得很老道的问书摊老板,
有没有那种书,老板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总要先愣一下然后问我,什么书?
我说,看着很刺激的那种。
于是他进屋找了很久,
最后拿给我一本《妇女生活》。
于是那本《妇女生活》在我离家出走时,
带上了火车,
却在昆明永远的失去了它。

而当我偷偷在家里看色情光碟的时候,
也难免被我老爸回家突然袭击。
我不算是个反应很敏锐的人,
听到走廊里钥匙声响了,
我总是在犹豫到底是该先关了电视机还是先关了VCD,
好不容易做出了决定,却在老爸进门看到我的同时,
也看到了正从碟仓里弹出的碟片。
或许是我爸的教育方式跟我妈不同,
他总是会用他的语言来让我明白一些事情,
而我总是装作明白。
在有一次被逮住以后,
我爸先是到厨房冷静了一下,
然后把我从卧室里喊到客厅,
然后语重心长的告诉我,
孩子,你现在还不必知道这些,
等你长大了,你就全知道了。
我猛点头,
点头的原因是因为实在不想被我爸飞来的巴掌破坏我精致的五官,
而从那以后我在家里能找到的碟片都变成了一些,
被撕掉封皮,且在显著位置用胶布贴上,
胶布上写上了诸如“技术与革命”“谁打响了新中国的第一枪”之类的字眼。

所以听到我朋友这么说,我完全懂得他的尴尬和担忧。

我问我那朋友,除了他父亲说的噩梦以外,
还有什么事情不正常的吗?
他告诉我,他根本不觉得他父亲是在做梦,
而是实实在在的真实发生的,
因为那天他在给父亲打洗脚水的时候,
发现父亲的两只脚的脚拇指上,
都有红红的,细细的齿痕。
我想如果是那个老女人咬的话,
那她的假牙一定是很高级的那种。
朋友接着说,
他觉得他父亲是不是缠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而导致鬼压床了。

我这朋友曾经有一次鬼压床,于是问过我,
就他听到他父亲的口述,
他觉得这大概也算是鬼压床的一种现象。
年轻人嘛,总是喜欢拿到一点点的怀疑当成是证据,
不过在他说来,他父亲遇到的情况的确和鬼压床很相似,
但是基于他父亲这么淡定的表现,
到底是不是做梦,也就无法判断了。

既然别人在拜托,我还是认真的答应了他,
等到那场婚宴结束,
午饭后,我们就动身去了他父亲家里。

在重庆的谢家湾,有一座具有地标性的建筑物,
叫做弯弯大楼,当然这个名字是市民自己给起的,
因为这个大楼的外形呈弧形,墙体的颜色和四周的环境完全不同,
于是很远就能一眼看到,
直到后来修了轻轨,
人们过往的目光总是会停留在头顶呼啸而过像菜青虫一样的轻轨,
也就渐渐的忽略的弯弯大楼这个见证重庆历史的建筑物。
弯弯大楼是以前老建设厂兵工时期的职工宿舍,
他父亲的家就住在弯弯大楼的背后,
也是那种老式的单位职工宿舍。
两室一厅,没有电梯,
地板不是瓷砖,而是那种有点像停车场的地面漆。
这种地板的好处在于防滑,
非常适合独居老人,至少不容易跌倒。
而缺点在于有了灰尘,不容易发现。

到了他父亲家里,
他父亲正光着脚丫子坐在沙发上,
脚平伸出,放在沙发前的一个四角凳上面,
头发花白,胡茬也是稀稀拉拉的,带着老花眼镜,
一边剥着花生,一边晕着小酒,一边看着电视。
我像大概这是三十年后我的模样。
看见他儿子带着我进了屋,
先是把眼镜半挂在鼻梁上,
仔细把我的脸辨认了很久,
直到我朋友说我是他的老同学,
他父亲日有所思的好像是想起我来了。

我曾经在有一年的家长会上见过他父亲。
因为我的老师告诉他父亲,
不要让他儿子和我这样的同学做朋友。
于是我想他父亲对我的印象应该是比较深刻的。
果然他哈哈一笑,说我记得你,
小时候最调皮捣蛋的那个就是你了。
我很欣慰我没有长一副人见人忘的脸,
于是也跟着报以一个虚伪的微笑,
说了声叔叔你好。

他父亲招呼我坐下后,
便再度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电视上,
从那句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我能断定他正在看西游记,
只是他没搭理我,我也就不好意思打扰他年复一年看这部电视剧的心情。

我朋友给我倒了杯水,然后在我的身边坐下,
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父亲聊天,
于是我也跟着掺和,在此过程中,
我优秀的视力再度立功,
我很清晰的看见老头伸出的双脚大拇指的指甲盖上,
有几个红红的小点,
看上去就像是我朋友所说,是牙齿的齿痕。
我还算是有点生活阅历和常识的人,
因此我知道这样的痕迹绝对不可能凭空出现,
更加不会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于是我借参观老头的房子为由,
给我朋友使了个眼色,
在每个房间转了转,
我偷偷摸出罗盘,
最终在老头子的床跟前,
出现了比较强烈的灵异感应。
我心想,这下坏了,
还真是撞鬼了。

乘着还没出房间,我拉了拉我朋友的袖子,
然后轻声告诉他,这里真的有东西。

虽然是早就料到的结果,
但是我朋友的表情告诉我他还是依然十分惊讶。
不知道是对我的过分信任,
还是他本来就咬定了家里闹鬼的事实,
于是当我还来不及告诉他不要先惊动老人的时候,
他已经走出卧室,
开门见山的对他父亲说,
爸,我要跟你再谈谈,不过你一定要相信我。

俗话说,弦拉开了,就没有回头的箭。
于是我只得跟着走出房间,
回到我最初的位置上坐下,
把我用罗盘看到的情况,
老老实实一字不差的告诉了他家老头子。

起初他父亲并不是很相信,
但是由于我是专业的,我用斩钉截铁的事实证明给他看,
我带着他去到自己的床前,给他看了我的罗盘,
我告诉他这里的每一个方位代表的是什么,
这些综合起来,又在说明什么,
有了学术和实践上的佐证,
老头子终于相信了,
回到客厅,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酒也不喝了,电视也不看了,
看上去有些紧张,或者说是有点被吓到了,
久久都没有说话。
接着我朋友开始安慰老人,说其实他早就发现家里有点不正常了,
今天带我来,就是为了要把这事处理一下,
还告诉老人,其实前阵子他每天梦到的那个老婆婆啃脚,
不是在做梦,而是父亲真的撞鬼了,
说罢他指向父亲的脚指甲,
他父亲探过头去看自己的脚,我朋友接着说,
这就是那个鬼真实咬你指甲的痕迹。
你要相信我,我朋友就是专门干这个的,他能够帮我们。
说完就指向了我。

我告诉他父亲,这个现象加上床边的反应,
根据我的经验来说,绝对是有鬼,
不过反应并不是很强,这说明这个鬼应该不会太难搞,
但是凡事都有个前因后果,
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这个鬼给打散了,
我必须得先弄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而闹鬼,
我才能替你把鬼魂带走。
我朋友这时候开始反驳我,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直接做法把鬼灭了不久完事了吗,
人鬼不两立,什么是大恶,见死不救就是大恶。
我听你在放屁,但是我绝对不可能因为他这种自保心态而坏了我的规矩,
于是我一脸严肃且正气凛然风度翩翩的告诉他,
这是我的原则。

拗不过我,又没有别的办法,
于是也就只能顺着我来。
这其实也算是我们这行的好处,
不懂的就统统闭嘴吧,不管你是多大的官,
既然求助于我,那你还真得全听我的。
我突然明白了小时候看的一部电影,
是王喜演的,他是一个杀人犯,
也是一个理发师,他喜欢做理发师这个职业,
也正是因为无论对方多么位高权重身价高贵,
在他面前,也得乖乖的低头。

我开始问他父亲,他的那个恶梦最近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
他完全没考虑就告诉我,就是昨天,不,应该是今天凌晨。
我又问他,这期间多长时间发生一次?
他说,几乎是每一天都会梦到,
但是醒了以后就迷迷糊糊的忘记了,
直到我提到这个事情,他才又回想起来。
我再问他,当时那个老奶奶除了说•••咳咳••性以外,
她还说没说别的话?
他说,没有了,她翻来覆去就这么一个字。
起初的几天我看她在我身上我还要挣扎一下,
后来渐渐也就算了,反正也挣扎不过,
就让她啃吧,反正我以为是在做梦。

对于一个混淆了梦境和现实的老年人来说,
想要仔细沟通,还真是不太容易。

我又问他,这个情况第一次发生的日子您还记得吗?
能不能跟我说说。他说是某月某号。
我再问他那某天前后您都做过些什么事,
你是否还记得。
他回想了一下,最后说,
还不是像平常一样跟院子里的人一起玩,
然后回家做饭吃饭睡觉,
哦,对了,那天的头一天,我从一个藏友手里,
买了一张邮票。

说到这里,我隐隐约约感觉到点什么,
但是我不敢确定,于是我问老头子,
那个藏友是建设厂的职工吗?
他说不是,是他在中兴路市场认识的一个邮票收藏爱好者。
于是我突然回想起,我朋友在吃饭期间跟我说的,
他父亲迷上了集邮。
而在买了那张邮票以后,怪事就发生了,
难道是那张邮票有问题?难道是有鬼魂附身在一张邮票上?
我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因为在我遇到过的几乎所有鬼魂附身在物体上,
而那个物体或多或少的都会跟这个鬼魂有某种直接的联系,
而邮票是由中国邮政发行的,一印就是成千上万张,
难道是当时卖出这张邮票的是个老年且有啃脚癖好的妇女,
然后不幸去世以后突然觉得这张邮票卖亏了然后回来念念旧的时候,
发现了一个睡着的老大爷于是歹猫心肠横起想要反串非礼老大爷一把?

绝不可能!

实在想不通,于是我对老头子说,
叔叔,你能不能把那张邮票给我看看?
他有点不快的看着我,问我要干什么,
我在内心里吐了一泡口水,然后对他说,
我就是看看,放心我不会要你的。

于是他走进卧室,在他的枕头底下拿出那本集邮册,
回到客厅,坐在我身边,
一页一页的翻着,最后把镊子停留在了一张1991年发行的20分邮票上。
邮票呈灰白色,上面有一丛绿叶和白花,
花的右下方写着“棕背杜鹃”和“中国人民邮政”的字样。
然后邮票的面上有半枚邮戳,只能看到“1.8.30”个“奇门邮政”。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邮戳应该完整的是“1991.8.30”“储奇门邮政”。
有邮戳,这证明这张邮票曾经被贴在信封上寄过,
于是这也证明,这张邮票曾经承载过一封信。

信?什么样的信?信••
于是猛然想到了那个老太婆嘴里的“性”!

在重庆和四川人的发音里,是没有前鼻韵和后鼻韵之分的,
有句俗话是在这么说的,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川人说普通话。
实话说,川人还是太大范围了,
在我认识的很多成都朋友里,普通话都是说得非常好的,
倒是我们重庆,普通话水平实在太差,
言语间总是流露出那么一股子椒盐味,
“老板儿,来点蒜儿撒,没得蒜儿老!”
“你恁个说我恩是人都焦麻老。”
恼火,非常恼火。

所以我暂且大胆的猜测一把,那个老婆婆嘴里的“性”,
其实是在说“信”,而且她可能就这封信的收件人或者寄件人。
于是我再一次拿出罗盘,靠近那张邮票,
同样引来了一阵旋转,于是我基本上能够断定,
家里闹的鬼就是因为这张邮票。

我问我朋友的父亲,你能联系上这个邮票原来的那个主人吗?
我是指卖给你这张邮票的人。
老头子说能啊,我都在他手里买过换过不少邮票了。
我说,那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找一找他,
我得亲自当面问问那个人,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才能帮你们把鬼带走。
于是老头子开始翻着电话本,给那个人打了电话。
那人说他现在正在中兴路市场,让我们直接过去找他,
于是挂了电话,我们便出发。

由于当天喝了酒,于是我并没有驾驶我的很愉快2010,
好在谢家湾的轻轨站很近,而且一车就能坐到较场口,
较场口下车后步行10多分钟,
就到了中兴路的这个交易市场。
这个交易市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因为在我接触的很多客户里,不少都是因为搜藏了一些古老玩意,
而招惹上一些鬼怪,所以我在路上也一直给老头子说,
今后来历不明的东西,尽量别去沾,
尤其是一些从墓里挖出来的瓶瓶罐罐或者铜钱什么的,
这类东西原本就是用作祭祀的,
有少部分会被一些灵魂给附着住,
你买了它它就当你是它的主人,
于是时不时出来跟你说个哈罗或者动不动就晚上现身给你互动一把,
那你还真是会受不了。

中兴路市场进去后不久,我们就在老头子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个收藏人。
走进他的店铺里,我就突然想明白了,
为什么这个老婆婆的鬼魂没有在他卖掉邮票之前缠住他,
是因为这人大概之前是学过道法的,
店里挂了很多铜镜八卦宝剑一类的器具,
想来这样一个收藏家家里的摆设也自然少不了这样类似的东西,
于是我粗略判断,鬼魂之所以没有缠上他而缠上了老头子,
是因为家里有实实在在的真家伙,
而这个真家伙,恰恰就能够镇邪。

我无法到他家去求证,但我这样的判断想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当下我便问那个收藏人,当时卖给老头子的这张邮票是哪里来的,
他说他在90年代的时候偶然得到的,已经搜藏了很久了,
我再问他,你作为一个收藏人,为什么要收藏这么一个盖过邮戳的邮票呢?
他就说这其实是一个偶然,当时他还在单位里上班,
下班回家后在自家的邮筒里看到了一封信,
是寄错了地址的,
原本该寄到他家楼上的住户,
却放错了邮箱,
处于好心,他就上去敲楼上那家人的门,
没人应答,一连找了好多天,
都没找到人。
后来跟楼道里的住户一打听,才知道这家人几个月前就搬走了,
是一个老大爷带着他的两个女儿。
由于无法联系到这家人,于是他也只能把这封信就这么留下来了。
但是当时眼看那张邮票的确好看,
心想反正也找不到人了,就把邮票给撕了下来。
继而好奇心起,就看了那封信。

虽然我很想说一句私拆他人信件是违法且不道德的偷窥行为,
可是觉得还是继续把这事打听清楚要紧。
于是我问他,那封信的内容是什么,或者你还留着那封信吗?
能不能给我们也看一看?

只见那个收藏人叹了一口气,说,
留着呢,好几次都想扔,但是舍不得啊!
于是他开始在他店铺的书柜里翻找,
拿出一个早年大白兔奶糖的大铁盒子,
打开后,取出了那封信,
递给了我。
黄色的牛皮纸信封上有点褪色的钢笔字迹写着,
“请送至,XX路XX号XX  XXX收。”
从字迹上看,是个女人的笔迹,大概就是那个老婆婆,
被撕掉的邮票边缘还有那个邮戳,
果然是1991年8月30日,储奇门邮政。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我怀着一种讲不明的情感,先是给信拍了照,
然后读完了这封信。

从信里,我读到了这样一个故事。

在1955年的头几批知识分子上山下乡运动中,
名字里有秋字的女人和名字里有华字的男人从两个不同的地方,
都分配到了现今武隆县和南川区之间的一个地方,
叫做水江,在那些年里,
水江只是个穷困的小地方,
秋是湖北人,而华是四川人,
华在当地插队当了农民,而秋则因为文化程度更高,
于是在乡村里当代课老师,
秋比华大了8岁。两人的认识是因为华偷偷将学校里养的看门狗杀来吃了,
而被秋带领着老师和学生们质问,
却在后来两人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有些事情想来的时候,是怎么也阻拦不住的,
于是这两个原本是冤家对头的人,却陷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中。
当时的华刚好二十岁,而秋却已经接近三十岁了。
很快两人的关系被各自的生产队知道,
原本大家也觉得谈恋爱没什么,
但是由于女方的岁数比较大,文化也比男方高,
于是总是会有好事之徒闲言碎语,
说什么老牛吃嫩草一类的话,
华和秋当时虽然心中委屈,但是还是默默承受了下来。
到了上山下乡的年限到了,知青们要各自会各自的政委那里去汇报心得,
两人约好,等到汇报工作结束之后,
秋会来重庆找华。
分别后,两人都各自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于是秋就来了重庆,找到了华。
当华兴致勃勃地带着她去见自己的家人,并提出要结婚的时候,
却遭到了他们全家一致的反对,
华的爷爷更是用死来逼迫他们分开,
于是在那种情况下,华选择了带着秋私奔。
俩人离开了重庆,去到湘潭县居住,
湘潭本是毛泽东的故乡,而那个时代的年轻人,
对毛主席的尊敬如同天神。
俩人的小日子过了几年,有一天,
华却耐不住对家里的思念,偷偷给家里写了信,
得到的回信却是爷爷病危,临终前想要见上孙子一面,
否则死不瞑目。华是个孝顺的孩子,
于是借口出去忙活点事情,就偷偷回了重庆。
回到家以后,爷爷却已经去世了。
华懊悔不已,他虽然深爱着秋,却无法拒绝家人的挽留,
而家里人把爷爷未能见上孙子最后一面的罪责加在了秋的身上。
华最终咬牙决定留在重庆。
随后的几十年,秋也无数次来重庆找过华,
却始终没能找到,在之前和华的生活里,
偶有听起华说到他家住在储奇门附近,
于是每次秋来重庆寻找华,都会在储奇门住上一阵子,
多年找寻始终无果,于是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给了储奇门当年一个抓药的郎中,
并留下了一笔钱,希望如果郎中打听到华的消息,
就写信告诉她。她自己则伤心绝望地回了湖南。
这期间,秋每逢思念起华,都会给华写信,
却不知道寄往哪里。
直到那个郎中信守承诺,终于给了她打听到的华的具体地址,
却已经是在1991年的春天了,那时候的秋,
却已经快要70岁了。她是个执着的女人,
带着三十年来自己默默给华写下的几百封信,
以及自己全部的家产,只身来了重庆。
当她按照郎中的地址找到了华的家里,
却被一个比他小了一辈的华的两个女儿连打带骂的赶了出来,
华眼看着这一切,虽然心疼,但也无能为力,
因为他的余生,还要靠的两个女儿来照顾。
而这么多年以来,秋却固执的以为华会跟她一样,
一直恪守他们的爱情,忠贞不渝。
她几十年来居然从来都不曾想过,华不辞而别,
回重庆以后甚至还重新组建了家庭。
于是秋顿时感到自己的一生实在太过悲惨,
原本已经年近古稀,一生忠贞,却临到头时遭此打击。
顿时万念俱灰,回到旅馆一病不起。
她开始因为情感的打击而吐血,
当她开始察觉到自己也许活不了几天的时候,
颤颤巍巍的给华写下了这封信。

在信的末尾,除了对华依旧不变的爱意和负弃她的心碎外,
还附上了一首诗:

“爱君腐至骨,垂亡方知休。
浮世本无华,怎奈几十秋。”

我承认,我虽然不是个有文学造诣的人,
但是当我念到这首诗的时候,心中有如一个重拳猛击。
这一拳是深深的击在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最为一个若干年后的旁观者,
当着人来人往的买客看客,
我再也无法抑制决堤的泪水,
潸然泪下。

腐至骨,这需要多深的爱;垂亡方知,不该说是愚昧,还是长情;
本无华,几十秋,华和秋,大戳泪点。

当然一个人哭,是不过瘾的,
转头一看,我朋友跟他老头子也都在扁着嘴巴抹眼泪。
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封信这位收藏家舍不得扔。
扔掉一封信简单容易,但是扔掉一个故事和一段回忆,
却是难上加难。
我也算是明白了秋婆婆会鬼魂重现的原因,
这是她写给自己爱人的最后一封信,
一封知道地址的信,却没能够寄到,
而在她看来,寄不到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华爷爷搬走了,
而是因为邮票被撕掉,失去了邮资,从而也就收不到。
这才在老头子家里夜夜大闹,虽然只是在机械的重复着生前唯一的夙愿,
但想像得到,让华爷爷收到这封信,却成了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愿望。

我对收藏人说,我希望你能把这封信卖给我,
我会替你找到这封信原本的收件人,
他说,你拿去吧,这封信我送你,但是我不卖。

我明白他的意思,深深的明白。

带着信封和邮票,我们再次回了建设厂。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用了最高礼数的带路方式,
因为我不但要秋婆婆走得好,我还要让她感受到,
我这个陌生的晚辈,也一定会替她完成她的心愿。
谢谢她的故事!
送走秋婆婆以后,我告诉我朋友和他老头子,
在他家阳台朝西的方向,要种上一株棕背杜鹃,
以此告慰秋婆婆的在天之灵。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几度找到那个收藏家,
我和他合力,总算八方打听到了华爷爷的消息,
可惜的是,他在1997年的时候去世了。
于是我抽了天好日子,带上我那朋友,
来到华爷爷的墓地,把信装好,邮票也重新整齐贴上并封好信封,
在他的坟前三炷香以后,
将信烧给了他。
愿你们安息,若有来世,也请在一起,莫别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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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07:53:22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62 书包

在我认识的人里,涉及各行各业,
无论长相身高还是文化财富,都是参差不齐。
于是多年来我练就了一个良好的心态,
遇到条件比我强很多的人,我不会嫉妒,也不会眼红,
遇上条件比我差很多的人,我不会蔑视,也不会轻佻。
所以说,混迹江湖多年,摸爬滚打,
蹉跎中赢得一副好人缘,
朋友多,仇家少,大家会关心我,
我也同样关心他们,
于是当我每年逢年过节发祝福短信都能够发到停机,
我也就默默地为自己一生能够拥有这么多伙伴而感到庆幸。
在这群朋友里,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
他是重庆某化工集团的董事长。
勉强能算作是忘年交吧,因为他大我整整25岁,
姓宋,我一直称呼他为宋大叔。

我和他的相识本是一场缘分。
在2009年的时候,我带着彩姐,
骄傲的凭着全球通积分兑换了两张话剧演出的票,
于是在洪崖洞的剧场里,
我第一次附庸风雅的观赏了一场孟京辉导演执导的话剧,
叫做《空中花园谋杀案》,
那天因为拿到手里的是前排的VIP票,
于是我不由得在心里对全球通默默赞许了一下,
而这种赞许,却在去年搭飞机的时候被VIP室的一个年轻姑娘给破坏了,
具体原因无需多说,从那以后,
我便毅然决然的投身了中国联通的怀抱。

话说那天尽管我和彩姐都身在VIP区,
却丝毫拿不出点VIP的样子,
整个话剧演出非常精彩,
我却在跟彩姐讨论一个剧情猜想的时候,
与身边的一位中年人发生了一点意见上的争执。
这个中年人就是宋大叔。
那天他也带着他的女儿来观看话剧,
在剧情的认知上,我和他谁也不曾说服谁,
直到话剧结束,他豪爽大方的邀我和彩姐一起喝酒,
席间打听了我的职业,我没有隐瞒,
因为我觉得可能我今后也不会再跟他见面了,
却在那之后大概一个月的时候,
我们重新相遇,而这次相遇,
却是因为他的一位故人。

说是故人,其实也不怎么算的上。

2009年的冬天,宋大叔给我打来电话,
约了我在北滨路俊豪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小坐,
说有要事要找我谈谈,因为知道他是一家大企业的老板,
而我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对我的业务是有帮助和起色的,
多少怀了一点私心,我应约去了。
既然是谈事情,也就不必做过多跟谈话无关的事情,
点了一份羊排,一杯柠檬水,
因为我实在是受不了那种羊屎味。
宋大叔显然是有事要请我帮忙,
我能很轻易的看出来,老这么客客气气的我也觉得别扭,
于是我就告诉宋大叔,既然当我是朋友,
有什么话,就可以直说。

宋大叔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事情是这样的。

他已经50多岁的人了,对于公司的事情,
他也仅仅之是挂名而已,公司的运作模式已经非常成熟,
他已经不需要像从前那样,时时刻刻都把公司里的事记挂着,
这样以来,他的每天也就过得比较清闲。
他算是个有比较好生活习惯的人,
不抽烟,偶尔喝点酒,晚上11点之前睡觉,
早上6点就起床,因为家庭住址就在北滨路,
于是他每天都坚持到江边上去散步,
呼吸下新鲜空气,看看身边的江河。
在一年前的一个早上,他在沿河堤坝的公路桥桥洞里,
看到了有人住在那里,
心里好奇,就凑上去看,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看上去是个乞丐流浪汉的人,
正盖着报纸睡觉。

宋大叔看着觉得他十分可怜,
他同样并不认为一个逻辑清晰思维正常的人,
会这么凄凉的住在桥洞里,
于是悄悄走到流浪汉的身边,
在他的旁边放下了自己买来当早饭的茶叶蛋和豆浆。
然后自己默默走开。

我对宋大叔这样的行为肃然起敬,
我深信在任何一个大中小城市里,
都有着若干数量的流浪人员和我们一起存在着。
呼吸着和我们同样的空气,喝和我们一样的水。
吃着我们丢掉的东西活着,
只是我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身边的流浪汉,
看上去总是比电影里那些外国的流浪汉看着更倒霉,
他们总是显得更脏,更邋遢,跟令人嗤之以鼻,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大家都这么认为。
他们当中大多数其实是因为精神上有疾病,
也有少部分是那种过度好吃懒做的蛀虫,
不过这并不重要,
首先他是人,他应该享有和我们一样的人权,
人的身份或许有高有低,文化程度也有深有浅,
但是人格,到哪里都是一样平等的。

从那以后,宋大叔每天早上散步路过那里的时候,
也都会有意无意的看看那个流浪汉还在不在,
也都会不声不响的悄悄多买上一份早饭。
大半年下来,流浪汉也算是和他混熟了。
作为两个地位身份极其悬殊的人,
却也能够在这样的际遇下,相互认识。
宋大叔说,自从有一次他看见流浪汉醒着,
坐在那里对着河水发呆,
他走上前去留下早饭以后,此后每次宋大叔去送早饭,
那个流浪汉都会用一种有点奇怪的笑声来作为对他的答谢。
后来宋大叔也尝试这要跟这个流浪汉聊聊天,
看看能否打听到他的身世。
人上了点岁数就是这样,不管年轻的是做过什么,
到了中年就开始想办法要多做点好事,
于人于己,于天地于人心,都会让自己觉得好过一点,
用宋大叔自己的话来说,这就是领悟,
当日子稳定的时候,总是能想着要为身边的世界做点什么。
可是在他跟流浪汉尝试沟通的时候,
才发现,这个流浪汉是一个聋哑人。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着,宋大叔虽然无法得知他的身世,
但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依旧没有改变,
他还是每天都散步到那附近,给流浪汉带去早饭,
直到有一天,他再次走到那里的时候,
发现那里停着一辆警车和一辆120的救护车。
他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于是凑上前看,
看到一群医护人员用担架抬着流浪汉的尸体,
上了车,他才知道,头一天的夜里,
这个流浪汉以及死了。

宋大叔也算是心慈之人,于是他向身边那些围观的群众打听,
想知道这个昨天看起来还好好的人怎么今天就这么死掉了,
一个在桥洞附近守船的大婶说,
头天夜里,几个在船上吃鱼的人喝醉了,
出来以后看到流浪汉在桥洞里生火烤火,
于是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顿毒打,
周围的人大多冷眼旁观,偶尔有一两个声音在说别打了,
也很快消失不见。
当时乞丐被打晕了之后,几个醉汉就自己好像没事一样的走掉了。
第二天早上,做卫生的清洁工发现了死去的乞丐,
而那个时候已经死了有好几个钟头了。

我听到这里,非常愤怒,
我猜想莫不是宋大叔要我帮着找到那几个行凶的人?
这我可真是爱莫能助了,
跟死人灵魂打打交道我还行,
要我找几个活生生的行凶者,我还真是无能为力。
虽然我也很希望能够找出那几个畜生,
然后痛打他们一顿。
当我正想告诉宋大叔,我可能帮不了他的时候,
宋大叔接着说,奇怪就奇怪在这件事发生后的一周,
他还是照往常一样清晨出来散步,
虽然知道流浪汉已经死了,却还是出于一种纪念的目的,
特别买了几个大肉包子,还有豆浆什么的,
默默哀伤的放在流浪汉先前住的桥洞那里。
但是在那天早晨,他却清清楚楚的在桥洞那里,
看到了那个流浪汉,
看上去是活生生的,在洞边悬着双脚一摇一晃的,
冲着他笑,当宋大叔反应过来那并不是幻觉的时候,
就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吓给吓到了,
于是扔下手里的早饭,拔腿就跑,
跑的过程中回头望去,看见那个流浪汉走到掉在地上的早饭前,
蹲下开始吃。

我能想像得到当时的情景。
大冬天的,天本来就亮得很晚,
加上重庆冬季的天气始终是灰蒙蒙的,
早晨只比深夜稍微亮堂那么一点点而已,
在清晨睡眼惺忪的时候突然看到这一幕,
绝对提神。

综合宋大叔先前所说,是在流浪汉死后的一周才撞鬼的,
于是我宽慰他,你别担心,没关系的,
头七都会还魂的,
而且只有他在乎的人并且在他希望被看到的情况下,
你才能看到。这么说来,
他虽然是个流浪汉,但是对你的感激还是依旧存在的。
他本身是聋哑人,而且精神可能多少也有点问题,
所以你放心,他不会伤害你的,
即便是没有离开,我去给他带上一程也就是了。

宋大叔说,起身他当时跑掉后自己回家也拜了菩萨,
但是心想自己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其实完全没有理由要害怕,
而他也知道头七要还魂,想说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鬼魂了,
于是在次日早晨,再度买好早饭,
忐忑的去了那个桥洞,结果还是看见了那个乞丐,
不过这次宋大叔没有逃跑,
而是和过往一样,沉住气走到他身边,放下早饭后才离去。
这样以来,就轮到我觉得奇怪了。
因为这并不符合常理,这就是说,
流浪汉的灵魂在头七的时候回来过,却就不曾离开了。
这事我得管,不能让它继续在这里游荡,
因为对于一个精神有问题的鬼魂,
长期放任,一定会惹出麻烦事的。

于是我问宋大叔,最近一次见到这个流浪汉是什么时候?
他说,就是今天,早上见到了,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问题,于是就约你出来谈谈了。
我问他到底是哪里让他觉得有问题,
他说他看到那个流浪汉的时候,发现附近的栓船缆绳的石头上,
坐着一个清洁工,
正卷着裤腿在检查脚上的伤口,看样子是摔了一跤,
看流浪汉的时候,发现他正警惕的伏身在地上,
身体下面压着一个粉红色的小书包。
宋大叔壮着胆子走过去放早饭的时候,
流浪汉也一反常态的没有拿着就吃,
而是警觉的看着宋大叔,眼神里满是矛盾。

书包?一个流浪汉怎么会有书包?
宋大叔说,不好意思,我刚刚忘了说,
还不止一个书包,在他还没死的时候,
他就在那个桥洞里收集了好几个书包了,
各种颜色的都有,都是那种小学生背的书包,
他死后到头七的那几天,由于桥洞的地方比较高,
大家都没去动他放在桥洞里的东西。
于是我猜想,大概这些书包对于流浪汉来说,
是很宝贵的东西,他才会一直这么保护着,
那些想来拿走书包的人,他就对他们做了伤害的行为。

我听完以后,觉得说得在理,
因为这也有可能就成为一种执念了。
我问宋大叔,除了早上,你还在别的时间段里见过这个流浪汉吗?
他说他只在早晨散步到那附近,
其他时候还不知道,
于是我提议,不如我们现在去一趟吧,
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在此我想解释一下。宋大叔并没有阴阳眼,
他之所以能看见流浪汉的灵魂,跟他自身的眼界没有关系,
而是流浪汉自己愿意被他看到,
这种疯癫的灵魂是最可怜的,可怜则是因为它的纯粹。
毫无心机。
而也是比较可怕的,
因为活着的人就数疯子是最可怕,
更何况是一个超常存在的鬼魂呢。
所以无论如何,他尽管还没有伤害到别人,
但是他依旧是个潜在的危险,
因为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而对于这种呆在自己不该继续停留的世界里的鬼魂,
我没有选择,必须带走,

迅速吃完剩下的羊排,连柠檬水也没有放过,
我们出了门,很好开2005在北滨路上风驰电掣,
像个突然发情的公牛,于是很快就到了宋大叔说的那个桥洞。

这是一个下河道的小路,
大概是专门为了给那些挖河沙的大货车开辟的一条道路,
顺便也为那些喜欢吃江鱼的人一个走到河边上船吃鱼提供了便利,
人并不多,有一个守船的阿姨被我远远望见,
我停下车,和宋大叔一起步行下到河边,
那个桥洞就在河边不远处,
我问宋大叔,那个流浪汉现在在不在?
因为我并不能看见。
他说,在,而且他看见我了。
我对宋大叔说,我们过去看看,
要是发生什么事,你记得提醒一下我。

这是个先前在修上面的公路,为了填平露面,
也有防洪功能的一个桥洞,天色渐渐有点黑了,
但是还是能够清晰的看到桥洞里那几个五颜六色的小书包,
正如宋大叔说的那样,是些小学生的那种书包,
于是我停下来,对宋大叔说,
麻烦你上去给他说一下,我是来帮他的,
但是我需要借一下他的书包,我才能喊到他的魂,
才能好好给他带路。
宋大叔答应了,于是他顺着那些八角形的堤坝砖走上去,
我远远看到他蹲在地上,对着空气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然后对我招一招手,我猜想他可能是说服了流浪汉,
于是我也爬上了桥洞,先是念叨了一句莫怪莫怪,
然后深受起拿地上一个黄色的小书包,
正要碰到书包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脚被扯了一下,
然后被一个力量一推,
我就从桥洞里跌了下来,
实实在在的摔在离桥洞口大概1米高的地面上。

这一下摔得很是严重,幸好是背先着地,
如果是脸先着地就完了,我毕竟还要靠长相吃饭的。
我先是感觉有点背气,脑袋嗡嗡响,头也昏沉沉的,
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宋大叔的叫喊声和一阵笑声。
宋大叔在叫喊什么我是没听清楚,
而那笑声我却清晰地分辨出正是那个守船的大婶发出来的。
慢慢起身,歇了口气,
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受伤,
还好的是除了跌出洞口的时候胫骨被八角砖磕到,
破了点皮以外,没有什么大碍,
我从那个大婶有点生气的喊道,
你笑什么笑啊,大婶说,怎么不笑啊,
你已经不是第一个摔下来的人了,
你们勒些娃儿哦,喊你们不要爬不要爬,
恩是不得听••••

虽然她幸灾乐祸的行为非常令人鄙视,
但是似乎她已经目击了好几个人从上面摔落,
于是我也只得忍住气问她,
那些人都是怎么才摔下来的。
大婶告诉我,这些人都是爬上去捡上面的东西,
然后没踩稳,就掉下来了。

她肯定是个不太聪明的人,
难怪要一辈子守船。
尽管这样,我至少从她口中侧面证实了一件事,
大概这个世界上除了宋大叔,没人能拿到那个书包。
流浪汉精神有问题,所以出尔反尔也是正常的,
怪就要怪宋大叔无知的以为他是真的答应让我拿书包,
也要怪我自己竟然烧饼到忘记了这个精神有问题的鬼是不用负责任的。
于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坐在离桥洞不远处的一个石头上吹着伤口,
我想当时那个清洁工的姿势应该是跟我一样的。

歇了好一会,我把宋大叔叫到身边,
我说,还是你去拿书包吧,
他信任你,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宋大叔有点犹豫,但是他还是这么去做了,
事后他告诉我,当时他再一次向流浪汉的鬼魂表达他想拿书包的意图,
直到他试探着拿的时候,流浪汉还是笑嘻嘻的看着他,
那表情好像再说,拿去吧拿去吧,
听他这么说,我瞬间想到了许三多老师。
于是书包拿了下来,我们拿着书包,
走到我的车后面,那里是一排梯子,直通河边。
我们顺着梯子下去,由于脚受伤,
我有点一瘸一拐的,步履竟然不如一个50多岁的中年人矫健,
这让我十分受打击。

我对宋大叔说,我要开始做法喊魂了,
一会喊出来以后,你能看见他,我让你问什么你就问什么,
然后把他的话转述给我。
原本我打算叫来小娟,但是我心想她一个女孩子,
虽然绝对愿意帮我,但是总是要人家来帮我看鬼,
多少还是有点不好的。
正好眼前的宋大叔能够看到流浪汉,
而且他俩关系多少还是比较熟,
还是要他自己来好了。

喊魂进展的有点困难,我知道那是因为这个鬼魂迷失了的原因。
喊魂在我们行内分成四种方法,
第一种,就是我最常用的这种,
需要有逝者生前的一些有直接关联的东西,
从上面用引魂咒找到这个鬼的正主,从而喊出来,
这样喊出来的魂我们一般人是看不到的,但是能透过一些媒介知道,
例如一个有阴阳眼的或是笔仙钱仙之类的方式。
第二种,是吉老太的方法,也就是俗称的下阴身,
就是让自己成为一个媒介,让逝者的灵魂附身在自己身上,
然后和活人沟通,这样以来虽然可以直接对答,
但是这就像是在打电话一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也是现在很多自称通灵的人最常用的方法,
不过骗子多,真假难辨,而且必须是有特殊体质的人才能办到。
第三种,是立水碗,就像黄婆婆那样,用走阴的方式,
自己灵魂出窍,下到阴间去亲眼看,亲自问,
然后把逝者的消息带回来反馈给活人,
和吉老太的一样,这种骗子多,而且危险性比较高,
因为所谓的“阴过去”,其实你的身体就只剩下一个肉身,
而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你是不敢阴得太深的,
因为发生过无数自称厉害走阴婆的人,阴下去就再也没回来过。
第四种就是要画敷结阵,然后丢牛角牌问卦,
继而用逝者生前的东西来做媒介,这能够召唤出实实在在的灵魂,
大家能够看到,这种手法,说服力高,精准无误,
而且喊出来的鬼魂无论生前死时是什么样的状态,
都是有问必答,且绝无虚言,意识也很清晰。
但是大伤元气,施法者稍有不慎,
就会重病一场。我师傅喊藏地姐夫的时候,
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乱用。

喊魂好不容易总算成功,宋大叔拍了拍我,
示意已经出来了,于是我接着开始念安魂的咒文,
念了许久,直到宋大叔告诉我他完全冷静下来,
我才开始发问,于是渐渐地,
我和宋大叔总算是了解了这个流浪汉的一生。

他姓苟,52岁了,
是从重庆南边的綦江进城打工的农民,
由于自己天生是个聋哑人,所以在嘈杂的工地上干活,
对他的影响并不大,他干活卖力,
却因为自己是聋哑人的关系,常常遭到工头和一些工友的戏弄和嘲笑,
几年前眼看要过年了,他也想早早把薪水领了好回家去,
却被老板用各种理由克扣了他的薪水,
最后拿到手里的钱除去来回自己家的车费,
连给孩子买一身新衣服都不够。
由于老苟是个残疾人,没人愿意跟他一起过日子,
40多岁才娶到一个老婆,但他的老婆也是个残疾人,
在农村老家务农带孩子,
他们夫妻还有个女儿,庆幸的是女儿非常健康,
没有一点残疾,而且非常懂事,
但是由于父母都是残疾人,于是家里非常穷,
穷到孩子都上不起学。无奈之下,
老苟决定到城里的建筑工地上当苦力赚钱,
赚的钱就希望除去家用后,给孩子当成第一笔学费。
刻上由于老板的无德,非但只给了他非常少的钱,
还以他偷工地的东西为由,要把他开除,
他不会说话,于是也就无法争辩,
恼怒之下,他冲上去就想跟老板拼命,
却被一群工地上的工头一顿毒打,
然后赶走了。
他离开以后,觉得自己的世界完全的塌陷了,
对不起女儿也对不起自己的尊严,
活不下去,却有没有寻死的勇气,
终日恍惚游荡,终于活活把自己逼疯了,
成了一个流浪汉。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女儿还没有上学的愿望,
于是疯疯癫癫的,在垃圾堆里在河道边的浮游物里,
捡来了很多小书包,他以为自己还能给孩子一个学上,
却早就忘了自己根本回不去从前了。

我见过太多令人动容的故事,这个流浪汉并不算其中一个。
但是我见过无数个爱家爱孩子的父母,他们的心情和流浪汉是一模一样。

宋大叔黯然的转述完流浪汉的话,最后流浪汉还是对他说了谢谢,
谢谢他这么长时间,给他早饭。他说宋大叔是个好人。
我觉得你真应该谢谢他,如果不是他,你现在还在人世间游离。

选择了离开的方式,我带他上路。

随后我原本打算去殡仪馆领走已经火化的老苟的骨灰,
然后送回家乡去,但是却被告知已经被警局的人领走并撒进江里了。
也罢,这么多年住在桥洞里,
最熟悉的,只怕也就是眼前的滔滔大江了。

原本我们还打算去找到那个欠薪的老板,借助宋大叔的人脉关系,
但是后来一想,还是放弃了,
找到又有什么用呢?要回钱来又有什么用呢,这样的畜生,
还是留着他自生自灭吧,
无间道里说得好,出来混迟早要还,
我想当轮到他还的时候,滋味一定比老苟难受一百倍。

一年后我听说,宋大叔接济了老苟的孩子,
孩子终于有学上了,自然也有了崭新的书包。
此外他还在綦江靠近贵州的山区里资助了好几个贫困孩子。
谁说商人无德无良,宋大叔就是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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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07:54:11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63 楚楚

在2007年的时候,我偶然接触了一个神秘的门派。它属于道教的分支,在国内是一个比较大的派别,主坛在江苏,而弟子却分布在全国各地,以南方为主。自古以来,这个门派就一向以神秘莫测而著称,先有遁地穿墙,后有点石成金,而历史上对他们的传说更是数不胜数,我是很小的时候就看过有关他们这个教派的纪录片和动画片,在师从师傅的时候,也常常听到师傅和一些前辈提起,于是我深知该门派不该无谓的打扰。
由于门派大,教徒多,分散各地民间,于是自然也有出过个别败类,自私自利,为祸世人。以控制鬼魂,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虽然不算是道家人,但是我深知,但凡行道者,若心有不轨,定遭天谴。而天谴似乎都来得比较迟,那一年,偶然的情况下,我有了我生平第一次实战斗法。而对手就是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妖道。
那时候是春节后不久,天气还比较冷,我是个比较懒的人,只要上床睡舒服了,尤其是冷天气,早上我是不会主动起床的。但是那天我头一晚睡觉的时候忘记关电话,于是很早的时候,就接到了一个女人焦急的电话。电话那头,她带着呜咽的声音对我说,家里出事了,求我一定要救救她的女儿。我本希望安抚好她的情绪,让她慢慢仔细说,但是她始终无法停止哭泣,断断续续说了很久,我却怎么也听不懂。没有办法,只能请她到我家里来,当面说个清楚。
告诉了她地址以后,我就起床洗漱。彩姐已经去上班去了,不过她并没有忘记在家给我煮好鸡蛋,我知道那个打来电话的母亲一定十分焦急,不敢拖延时间,于是用很短的时候完毕早餐后,我就在家静候她的到来。
很快她也来了,敲开门以后,她直接在我家门口就跪倒在地。她说师傅,求你救我女儿,一定要救她,接着开始哭泣。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有很多次找上门来的人,都会在我打开房门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有几次还被一些邻居看到,于是我猜测估计在底楼大妈群里一定有关于我的风言风语,说不定还传的是我双性男女通吃,要不怎么会常常有人在我家门口下跪,然后哭喊央求,为配合我玲珑般的长相,面对诸多猜测与传闻,我冷笑一声作为回应,不置可否,既帅也酷。
这次这个是个看上去比我大几岁的姐姐,从她的年龄判断,我估计她的女儿大概也就只有4至7岁,我不能让她继续跪着而彰显自己有多么能干和了不起,于是赶紧扶她起来,请她进屋,进屋的时候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岁数稍微大了点,大概40岁的样子,开门的时候他在门的一侧,我并没有看见他,我猜测她若不是这个姐姐的丈夫,那么也应该是她的哥哥。
他的表情显然要理智和冷静的多,甚至还带着一种不屑,于是我觉得他大概也是顺着这个姐姐才来的,而作为他自己来说,他估计对我们这行当还是不怎么相信的。其实无所谓,多年来我早已习惯面对各种人猜忌的眼神,多这一个不多,少了也不少,上门便是客,既然来了,只要不过分的不尊重我,我还是不会有什么偏激的看法的。
那个姐姐和男人坐下以后,为了稳定她的情绪,我给他们倒了茶水,然后在她对面坐下,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她这样的焦急。她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跟我说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她姓薛,30岁了,重庆渝北区统景人,25岁的时候结婚生下一男一女龙凤胎,两个孩子当下都是5岁了,本来一家人生活得和和美美的,但是在两个孩子不到3岁的时候,她的丈夫在外面跑摩托车的时候被车给撞死了,于是这给这个家庭带来巨大的冲击,幸好两个孩子还没开始有很强的记事,于是薛大姐就把孩子托付给在统景老家的父母带着,自己来了重庆主城打工,由于人比较年轻,而且工作刻苦,很快得到公司老板的赏识,渐渐被提拔为一个大片区的经理,身份得到了提升,也就相继的认识了很多人。其中一个人就是她现在的男朋友,说到这里,她指了指她身边的那个跟着进门的男人,说他姓魏,是个做配件生意的生意人。这个魏先生离过婚,但是没有小孩,而且愿意接纳薛大姐的两个孩子,薛大姐觉得这个人很可靠,于是就在07年的春节把魏先生带去了统景老家,一方面看看父母看看孩子,另一方面也换个方式告诉自己的家人,她找到一个可以继续爱她的人了。于是在老家那几天,大家都快快乐乐的,家里人对魏先生也很满意,两个孩子也都很喜欢魏先生,薛大姐也就心满意足打算找个日子就低调跟魏先生把婚结了,然后再把孩子们接到城里来,再次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
但是从老家回重庆后不久,老家的母亲就打来电话,说双胞胎里的姐姐,在猪圈上吊自杀了。死了整整一夜才被早上起来喂猪的外公发现。这更是一个晴天霹雳,于是薛大姐只得和魏先生一起又回了统景。悲痛欲绝的一家人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连续失去了两个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亲人,连我这个长期见惯了生死的人也觉得替她可怜。在他们老家农村,对于这种夭折的孩子是不能修坟立碑的,只能找一片荒地就地掩埋,或者是扎一个竹筏,下放到江里。当时魏先生说,让孩子的尸体在河里喂鱼,实在太残忍,于是就建议找个僻静的地方埋了,好歹地方不会改变,年年祭祀的时候,还能有个烧香的地方。薛家人认可了这个准女婿,也就对他的提议表示赞同。
统景在渝北区,以前是深山,后来开发了温泉和金刀峡等景区,显存的实实在在的荒地农田已经不怎么好找了,于是一家人请来道士法师,一路敲锣打鼓,把孩子的尸体用油布包好,送到离他们家几里地以外的背上向阳坡掩埋。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她来找到我之前的半个月。
那段时间薛大姐也没有回去上班,想来她的领导也没这么没人性。于是她天天在魏先生的陪伴下,痴痴地在埋葬女儿的地方,不停的望着女儿的照片痛哭,她说幸好那段时间有魏先生照顾着她,否则她可能已经疯了。
接下来她告诉我,之所以要来找我,是因为女儿死后第七天的早晨,她还是恍恍惚惚的来到埋女儿的地方,却发现女儿的尸体暴露在地面上,周围有些好像是狗的脚印,大受刺激,当场晕倒,直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家床上了,是魏先生把她带回了家,醒来以后发疯似的要去山上把女儿的尸体带回来,带去城里火化安葬,魏先生告诉她,孩子以及重新掩埋了,上面还夯实了,不会再被野兽拉出来了,于是薛大姐才稍微冷静,想起自己不幸夭折的孩子,再难控制,抱住魏先生失声痛哭。
但是这事还没完,就从那天重新掩埋了开始,怪事再一次降临,双胞胎中的弟弟突然晚上起来朝着屋外走,够不到门闩,就一个劲的拿头撞门,撞门的声音惊醒了家里的人,赶忙跑来看,在打开灯发现儿子的时候,儿子突然像是回神了一样,愣了一下,就晕倒过去,外公外婆又是用水敷脸,又是掐人中,好一阵孩子才醒过来,薛大姐此刻已经不能再受到任何一点刺激了,她哭着对自己的儿子说,孩子,你到底怎么了,妈妈已经很伤心了,你千万要在这个时候跟妈妈一起顶住,要懂事。儿子却告诉妈妈,他说他看见姐姐在窗外的树上挂着,姐姐说她身上很痛,要我去帮她。于是薛大姐突然意识到,自己家是不是被人下了咒了?因为在农村,下咒的事情虽然不算常见,但是都是有所听闻的,很多心胸狭窄的人,看不得别人比他自己过的好,就想法设法的算计别人,想到此处,薛大姐前前后后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于是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家肯定是遇到被人下咒了,于是接下来一个礼拜时间,就四处寻人打听,道法做了很多场,但是还是没用,她深信自己已经死去的女儿现在正在地狱受苦,女儿和儿子血脉相通,从小就在一起长大,所以她才用她的方式告诉自己的弟弟自己很痛苦。做母亲的,没人能忍受自己孩子的痛苦而置之不顾,百般化解无果,终于有人打电话告诉了她我的电话,说我在重庆的确还算做过不少这类事情,也许能够帮得上忙,于是薛大姐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信或不信先丢到一边,哪怕有一点点希望,她都要努力到底。
我完全能够体谅薛大姐的心情,作为一个女人,短短几年间遇到这么大的变故,若非还有一个孩子,我想她是一定倒下了。于是当下我就决定,这个忙我一定要帮,不管佣金是多少,我只想帮助这个可怜的女人和残破的家庭。但是我听完她如泣如诉的经历以后,却发现了几个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首先,统景虽然不在主城区,但是也勉强算是城乡结合部,哪怕有山林有农田,但是人烟绝不至于罕至,哪来的野兽野狗,刨出孩子的尸体?
其次,为什么偏偏在春节后,且是孩子去世第七天的时候,被曝尸荒野?
第三,按薛大姐所说,这个女儿才5岁,哪怕我们的电视内容再不健康,也不至于把一个5岁的小女孩教到去上吊自杀,而且一个小女孩把自杀的地方选择在猪窝里,明显是不希望人看到,这和她5岁的智力程度严重不符。
于是,我觉得事情非常蹊跷,在答应薛大姐的时候,我甚至非常没有把握。但是我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阴谋,而最可能的一种情况,就如薛大姐所说,被人下咒。
我觉得我必须要慎重对待这份信任,于是我对薛大姐说,走,现在就带我到你老家去。
魏先生是生意人,他开一辆价位大概在40万左右的车,于是我也就不好意思提议坐我的车去,再者他知道路,也省去了我开车走错路耽误的时间。上车后,我看到魏先生的反光镜上挂了个牛骨牌,上面刻了个类似符咒的东西,那个符号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于是我问他,这个牛骨牌上的符咒是什么意思,他告诉我,这是他早年在江苏的时候,在道家山上求来的附身符,由于自己当初是去旅游的,也就不怎么相信这些,于是一直都没戴在身上。直到这次薛大姐家里出了这么件大事,他才又重新找出这个符咒,挂在车上。
从我家到统景镇,车程大约40分钟。从统景镇上到薛大姐的家里,大概还有40分钟,于是到了她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原本很希望常常统景农家有名的八大碗以慰藉肚子里的馋虫,但是这个时候提出要吃的似乎没有行家风范,反倒有点像个讨饭的。于是我痛苦地对他们说,现在就带我到你女儿埋葬的地方看看。我提出让魏先生带我去,为的是不再让眼前的薛大姐再受一次刺激。于是魏先生吩咐他的准岳父岳母照看好薛大姐,就带着我上了山。
这是座很小的山头,中间经过了一片松子林,有些松枝上还挂着黄色的好像铜钱的小纸片,想来是当时送孩子上山埋葬的时候,沿途洒下的,山里确实没有几户人家,松林遮住了大部分的天光,配合那些冥纸,走在林间的确让人刻意的感觉到阴森森的。转过那片松林,沿着小路朝东再走了10来分钟,魏先生在一块相对开阔的荒地上站着,说,就埋在这里了。
我低头看了看埋葬孩子的地方,不由得微微心酸。在几块大石头之间的一个小洼地里,突兀的隆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包,泥土都是新鲜的,也确实如魏先生所说,牢牢夯实了。
我蹲下身来,在那个小土包上撒了点米,然后用手指蘸水弹,接着拿出罗盘,打算看看这个孩子的魂到底是不是正在受苦。
这是有所判断的,因为一个鬼魂的情绪若是正面的,指针旋转的方向和频率和它愤怒痛苦是不一样的,但是奇怪的是,罗盘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不应该是这样,如果按薛大姐说的,孩子死后七天的夜里,晚上她家儿子在给她说姐姐在叫他,说她很痛,所以这说明已经有鬼的存在了;再者,那个情况发生在第七天的夜里,但是灵魂的停留是从第七天的子时便开始游离,持续49日,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49日内,即便鬼魂没有存在,灵魂也绝对是存在的。而我的罗盘竟然完全没有反应,这是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太不正常,于是我一头雾水,并且渐渐开始害怕,不知道自己到底卷入了怎样一场大阴谋当中。
于是我突然想到师傅曾经跟我说过的一件事,在云南苗疆,也有一些地方习惯把夭折的孩子草草掩埋,没有墓碑也没有坟墓,并且这样的孩子表示他自身的修炼还不够,不能够完全做人,于是也就和我们这边不同,他们不能去烧香祭祀。这样一来,没有了香火,那些夭折的孩子就成了孤魂野鬼,无人认领,于是苗疆的鬼事特别多,大多数都是苗童所致,师傅说,如果我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记得要问清楚孩子的名字,然后把名字刻在木牌上,再跟孩子埋在一起。这样孩子就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就不会成为野鬼,也有阴司来带他们往生。师傅告诉我,这种方法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为了让孩子到了阎王爷那里,能够报上自己的名字,不会因为无名无份而下地狱。
想到这里,我转头问魏先生,这个孩子是穿衣埋的还是裸埋的?他说是穿了衣服的,我问他,穿的什么衣服。他说穿了一件红色的棉袄。
我心想,坏了,死人穿红是大忌,加之没有顺道埋下名牌,再加上这个孩子暂定她真的是自杀的,那要超度她,可就真的非常棘手了。于是当下我们折回薛大姐家里,我把我的看法和分析告诉了他们家里人,而目前已经不能再把孩子的尸体挖出来一次,然后换衣服刻木牌,再此掩埋,这是对尸身的大不敬,可怕不仅带不走她的魂魄不受苦难,我自己还要被缠住。
一时没了主意,这时候的我需要绝对的冷静,于是我告诉薛家人,今晚看来我得住在你们家了,你们都别管我,让我自己好好寻思下这个事。
在我的眼里,薛家人和魏先生是我的客户,也是我要帮助的有缘人,而在他们的眼里,我是救命稻草,是希望,于是他们没有怠慢我,立刻收拾了一间小屋子给我住,我被难题困扰,完全没有头绪,只得在此独自上山,在埋小女孩的地方附近来回绕了很多圈,拿罗盘拿到手发酸,却还是没有丝毫线索,而我又不能打电话求助师傅,因为师傅已经退休,他如果插手的话,会收到一些奇怪的干扰的。于是就这么在山上转悠,直到天黑,我才顺路回了薛家,一进院子,就听到薛大姐一边哭,一边喊着:“楚楚••••楚楚••••”
我心里一阵翻滚,我想,楚楚应该就是小女孩的名字。即便知道了,此刻的我也无法再次挖开她的坟墓,把刻好的名牌放下。我甚至无法找到他的灵魂,就好像一个走丢的孩子,着急寻找,越是想要找,却越是找不到。
为了避开薛大姐那种伤心欲绝的眼神,我从屋子的侧面绕进了他们为我收拾好的房间,连晚饭也不打算吃了,一个人在房间里反复思索。试图把全部找到的线索串联起来,却始终是一个个零散的片段,残缺不堪,就这么一直在脑子里纠结挣扎,直至深夜。我估计那时候大概是夜里1点多了,我正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刨门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但我还是清楚的区分到就是我这个房间的门,我原本觉得可能是我把门锁上了,薛家人大概想进来拿什么东西,于是我起身开门,打开门以后,我看见薛大姐的儿子正面无表情两眼直勾勾地站在门口盯着我,我吃了一惊,正想问孩子干什么的时候,突然意识到,糟了,这孩子一定是被迷住了,于是我本能的后退,孩子却一步步向我逼近,当我退到床头,摸到枕头底下的红绳,打算他再靠近,我就一下捆住他。
果然,他突然一声尖厉的怪叫,用那种孩子的童声,一下向我扑来,我赶紧拿出绳子,在他扑过来的同时,对准他的身上就开始绕。缚灵绳能暂时困住大多数的鬼魂,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还是被扯掉了一些头发。
小孩起初还是哇哇大叫,引来了他家里的人,当魏先生看我用绳子绑住孩子的时候,怒吼一声,你干什么!然后就一把把我推到在床上,作势好像是要上来揍我,因为他大概以为我是要伤害这个孩子,我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我罗哩罗嗦的话这一顿打一定是避免不了了,于是我大声喊了一句:孩子被鬼迷住了!
小孩在其他人冲进屋子的那一刻就晕倒了,魏先生听我这么一喊,才缓缓放下拳头,正在我为自己躲过一拳而赶到庆幸的时候,这个孩子醒了过来,魏先生见状,就蹲到孩子身边,一边给他解开身上的红绳,一边问他,穆穆,发生什么事了。看样子这个孩子的名字叫穆穆。孩子咳嗽了两声,有点惊魂未定的说,姐姐刚刚在床头吊着,他跟我说要我来打这个叔叔,是这个叔叔害她变成这样的。
我一听,很是莫名其妙,而薛家人也都知道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孩子说的,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于是纷纷猜测,是孩子太过于想念姐姐,于是做了些稀奇古怪的被害妄想症的梦,
才导致有点梦游。我深谙鬼道,在我看来,这里边似乎总是藏着什么玄妙的地方,我却一时说不上来。
大家各自回去继续睡,这一次,外公外婆锁上了自己的房门,为了不让小穆穆再跑出来。我也开始平静下自己,准备还是先休息一阵,好明天继续调查,于是侧身倒在床上,背对着墙,开始酝酿刚刚被吓没了的睡意。正在酝酿途中的时候,我突然感叹道后脑勺一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碰我,于是我睁开眼,准备等到下一次再有触碰的感觉时候就迅速回头,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过了一会,那种轻触感再次出现,于是我迅速转头。
在我转过头去,离我的睫毛不到10公分的距离的地方,我看到一双白得有点发蓝的小脚,悬挂在我脑袋躺下时的高度,顺着脚朝上看,看到一个披散着头发,抬着头但是眼睛朝下看着我,吐出舌头的小女孩,没错了,这就是楚楚!
我赶紧一下跳到床下,手里从枕头地下抓好了红绳,站定后我望向它,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她的脖子有点歪,脖子上有一根拇指粗的麻绳。这个姿势,除了眼睛是一直瞪着我且吐着舌头以外,我猜测估计和她死时是一个模样。
吊死鬼,在中国古代称之为“缢鬼”。因为死的时候极其痛苦,于是表情非常狰狞。在鬼神文化里,黑白无常的原型即是由吊死鬼而来。在蒲松龄老师的聊斋志异里曾经说道,“冤之极而至于自尽,苦矣!然前为人而不知,后为鬼而不觉,所最难堪者,束装结带时耳。故死后顿忘其他,而独于此际此境,犹历历一作,是其所极不忘者也。”便是用于描述这种鬼死相的可怕和遭受痛苦的可怜。而这类鬼魂通肠在死后若非归于正途,便势必化为恶鬼,而看见它们的人,往往都是有求死之心的人,或者是即将死去的人。我自然没有求死之心,但是我却看见它了,这么说来,看来我是快死了。
不过因为我是行家,虽然没有遇到过,但是处理方式我是知道的。于是我迅速将红绳结成绳套,就像吊死它的那根绳子一样,照准了向它套去,它害怕看到让它致死的东西,而同样不想再死死一次,于是在我丢向它的时候,他消散不见了。
我知道,我没有除掉它,它再来找我,只是时间的问题。我打开房间里的灯,迅速穿好衣服,睡觉,还睡个铲铲!我将枕头地下我所有的东西收好,放在我随手能拿到的地方,蹲坐在墙角,一边思考,一边防备,顺便等着天亮。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楚楚、穆穆、我,他们两姐弟自然不必说,但是为什么会跟我扯上关系,我和他加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这两个孩子尤其是楚楚的鬼魂会缠上我?难道它不知道我其实是来救她的吗?依旧想不出答案。在眼看天边开始出现鱼肚白,大约还有2个小时天就要大亮,突然我的背上、耳根、手心一阵剧痛,像是被尖利的东西猛扎一般,痛的我在地上来回打滚,浑身冒汗。慌乱中,一个清晰的念头在我脑子里闪现,我终于想起来了,我也能够把这一切串联起来了,只差来证实答案了!但是眼下发生的这一切,似乎都是在提醒我,不要多管闲事,赶紧滚蛋,于是我挣扎着冲出房间,猛力拍打薛家人的房间,一边拍打一边大喊,薛大姐,魏大哥,这事我办不成了,抱歉啊,我先走了!!
说完我便开始朝着来时的路跑走,身上的剧痛在我跑到离他家大约两里地的时候骤然消失,于是我瘫坐在地,喘着大气。
我想我搞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但是我自己还无法搞定,但是我必须要立刻叫帮手来,如果再晚的话,下一个死的人一定是穆穆!
于是没错,我不能再让任何人死了,我不是什么君子,我弄不过你,我就找弄的过你的人来弄,别当我是个遇事就跑的小混混。
因为我知道,你就快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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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07:54:39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64 除道

我背靠着小路边上的泥巴坡,从包里摸出烟来,
软盒的烟就是这点不好,稍微一点碰撞就能弯弯曲曲。
于是我取出一支然后弄直,接着点上吸了一口。
突然胸痛咳嗽,于是吐出一口痰。
除了有些血丝外,痰却是无比新鲜和健康,
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定然拥有俊朗的外表。
也说明刚刚那种莫名的锥痛感却已经让我的身体有些受伤了。

我摸出电话,想都没想就直接打给了司徒师傅。
因为在我认识的还活着且没有退行的人当中,
我想也只有他才能有十足的把握一下把这件事给摁死了。

我来说说这件事我的看法吧。

在我最初提到的那个神秘门派里,
若是细分,将分为“气宗”和“意宗”两种,
前者是以修习气功,传播道法为主,
后者则以修炼奇术,替天行道为主。
起初只是道教的分支,师尊陶弘景,供奉吕洞宾。
在汉朝末年到唐朝中晚期间,在中国版图内大为盛行,
宋朝初年开始没落,到了宋晚期的时候,
由于蒙古屡年侵犯,于是教派内有不少人弃道,
剩下的少数人却分成了几派,各不相让,各求所道。
元朝初年,蒙古人入主,对各地宗教势力进行整顿,
顺应朝廷的那部分就以不反抗为条件从而得到发展,
于是就演变为了如今的“气宗”,
每天念念道法,修身养性,以无为之姿态视天下,
却渐渐失去了一些道家人本应具有的忧国忧民。
而因为不服从朝廷,而转入民间发展的哪一派,
逐渐成了如今的“意宗”。
由于要不断与外族势力对抗,意宗的道士们行踪变得诡秘,
加上早在分家之初,便承袭了本门大量的奇功绝学,
于是长期隐匿于大行大市之间,又各自衍生出无数的小派别,
救人治病,降妖除魔,赶鬼驱邪。
符咒术独步天下,远超当今武当道和全真道,
不过历史上这些小派的人时常有为非作歹的事情出现,
于是口碑渐渐有些不好,
做100件好事人家记不住,做1件坏事人家就能记一辈子。
但是在1970年的时候,由气宗掌门人号召,
各道归宗,开坛祭祖,这一派又重新成为一个整体,
但是游散在各地的小道还是很多,也没有认祖归宗,
才在后来的几十年间,依旧无法改变世人对他们一种畏惧的感觉。
值得庆幸的是,后来在民间的这部分意宗道,
由于时间久远且开枝散叶过多,原本的武学几乎失传,
留下的都是些画符点咒和人偶之术,
而也正是因为可以暗暗伤人,很多心怀不轨的妖道,
才让人觉得分外害怕。
虽属道派,却并非道士,
如果用门规来约束,显然是非常困难的。
而这部分人往往神神秘秘,当你发现他在干坏事的时候,
往往你也就离死不远了。

穆穆之前在薛家扯了我的头发,
于是我开始身上出现怪痛,
这就是有人用我的头发放进泥人人偶里,
对我施法下咒。
这很容易区分,因为如果是有坏人对薛家下咒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我并不是薛家人,我没有任何理由会受到伤害,
于是我还活着,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施法的人道法不够,加上我自己也有符咒等物防范,
导致他不能一下克死我;
二是他并没打算真的弄死我,只是在让我知难而退,
要我明白,有些事情我少插手。

我更愿意相信是第一种,因为这样一来,
我报仇就更痛快了。

起初楚楚上吊,我就以及觉得很不对劲了,
如我所说,她即便是死了,
也实在是没有理由特意在第7天夜里迷住自己的弟弟,
单从这一点上来看,她弟弟看见姐姐,
如果那一晚他够着了门闩,估计第二天她母亲还要再崩溃一次。
因为楚楚的死法是吊死的,看见它的人基本上也是离死不远的人。
在楚楚死后14天的时候我出现在了她家里,
而我的出现显然给这个幕后的施法者制造了很大的压力,
于是在那一晚,先是弟弟再次看见姐姐,
接着袭击我,扯了我的头发,这是一早便计划好的,
为的就是后面能对我施法。
再者楚楚的鬼魂出现在我的身后,
并像吊死的人那样摇摇摆摆用脚来踢我的后脑勺,
好让我转头发现她,这说明这个施法的人其实是对我下了杀心的,
否则他大可有别的方法让我知难而退,根本不必指使楚楚的鬼魂来吓我。
而我在中咒之后,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魏先生车上的那个牛骨牌,
还有骨牌上面刻着的咒文。于是一下豁然开朗。

因为我曾经在广西见过这个咒文,
那时候我还跟着师傅学艺,
在从柳州到桂林两江的路上,
替人解决麻烦的时候,在那家人院子里的胡桃树上,
看到这个咒文。
当时师傅给我讲了一个“鬼画桃符”的故事,
并告诉我今后遇到这类符咒的人,一定要千万小心,
因为如果一旦被这些人发现你在掺和,
真是防不胜防。
这个符咒本身的含义是驱鬼的,
通常挂在家里或者戴在身上,
而且能够驾驭它的人,仅仅这一派而已。
我也是该打耳光,师傅的话竟然忘记。
如果要说凶手的话,首先这派的意宗道是不收女徒的,
薛大姐和外婆都直接排除,在外公、穆穆、魏先生之中。
然而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些,前后顺序一接上,
逻辑一整理,于是我非常肯定,
这一切的阴谋策划者,不是别人,
正是魏先生。
他一定是个懂得道法的意宗人!

而我也知道为什么他会制造了一个楚楚惨死的假象,
他一定是在春节期间偷偷留存了楚楚的头发之类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一定是有,
这样就能用人偶术来控制楚楚的行为,
而让楚楚吊死在猪窝,
猪窝本来是脏乱的地方,阴暗潮湿,瘴气横生,
这样死掉的孩子的魂魄被瘴气缠绕,无法自行离开,
所以当得知孩子死讯以后,他就能够顺理成章的回到薛家,
随便找个借口离开一小会,就能收到楚楚的鬼魂。
对于这种害死人收魂的做法,
其目的无非只有两个,一是用鬼魂去做一些人不能亲自去做的坏事,
二就是用来炼成小鬼,给自己续命添寿,
而楚楚死了第7天,穆穆也见鬼了,
这说明他不仅只要楚楚的灵魂,于是证明不是为了用鬼魂做坏事,
因为如果之是做坏事,那么楚楚一个鬼魂就已经足够了。
他一定是要给自己续命。
这样一来,继而说明了这家伙一定曾经做过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而导致自己的阳寿不齐,于是他才要找孩子来给自己添寿。
我猜想他当初正是因为得知了薛大姐家里有2个孩子,
才慢慢接近博得好感,从而得到下手的机会。

阴毒,太阴毒了。
我的逃离希望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在电话里,我把事情的经过什么的大致告诉了司徒师傅,
司徒师傅虽然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但是他好歹还是个有很强正义感的正道。
于是他当下就告诉我,你到统景镇口等我,我很快就到。
于是我起身,在村口找了辆摩托车,
搭车去了统景等司徒师傅。

司徒多年来行道,积攒了不少钱,
从他那台路虎车就能够看出他的霸气,
不过他下车后,我发现他没有穿道袍,
心想也对,避免打草惊蛇,
我上车指路,带着他到了远远可以望到薛家的地方,
司徒对我说,你现在先开我的车回重庆,
找个中间点的位置停下等我电话。

纳尼?我就是想等着看你怎么收拾这个家伙你居然叫我回去。
司徒师傅告诉我说,这个人根据你所说的,
不是统景本地人,长期活动的地方在重庆市内,
所以他在市内一定有一个地方是设了祭坛的,
如果不找到祭坛然后毁了它,即便是小男孩的命保住了,
小女孩的魂也永远走不了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觉得事情相当严重了,
于是我冒着危险一路狂飙到接近140,
反正也不是我的车罚也罚不到我的头上。

当我下了高速,开到快要到观音桥的时候,
司徒师傅打来电话,说搞定了。
我听他的声音似乎有点喘气,
看样子我实在是错过了一场精彩的对决,
司徒说,你现在直接去李子坝背后上峨岭的哪条公路,
在XX路的XXX号,那里有个汽配零件门市,
现在店里没人,把锁撬开,祭坛就在里面。
我有点无奈,大白天的你让我去撬人家的门,
恐怕还没撬开就已经被请到局子里去住单间配套了。

挂上电话以后,我还是迅速赶往了那个地方,
巧的是那个门市的附近拐角处就有一家开锁匠,
于是我上去对锁匠说,我是魏老板的朋友,
他的钥匙掉了,人又目前不在,
让我来帮他想法开门。
锁匠一开始不相信,我才又告诉他,
魏老板的女朋友姓薛,统景人,
怎么怎么样,后来锁匠才相信我认识魏先生。
在开锁之前,他还是非常专业地给了我一张身份证复印件,
还有派出所备案的备案号。
锁打开以后,懊恼的是这钱竟然是我来付,
进屋后关上门,我打开灯,
开始在门市里寻找。
寻找途中我并没有忘记朝着墙角挂着的监控摄像头比出中指。

这是一间大约只有10平的小门市,
从顶部的形状我能够判断这里在改造成门市之前,
是一个防空洞。
重庆在二战时期被日本人来来回回轰炸了很久,
本身又是座山城,人口又非常多,
于是大大小小的山上坡上,
都密密麻麻的挖满了防空洞,
有人曾经说过,重庆是一种中空的城市,
因为挖洞太多。
所以到重庆来的外地人,往往会感叹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多数量的防空洞,
而李子坝一代,正好是当年抗战的旧址,
连史迪威这样的人物都曾经在这里居住,
于是这附近的民防工程更是搞得轰轰烈烈。

重庆的这种防空洞比较有意思,
因为它往往在洞的尽头处,还会再挖一个小洞,
这个小洞里可能虽然不一定有水源,
但是一定是非常凉爽的,于是很多在夏天到防空洞纳凉的市民,
喜欢带着一些啤酒,放到小洞口里,
过不了多久,就成了冰镇的。
而当我在门市里找到那个小洞后,
我也找到了在里面陈设的一个祭坛。

小洞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白炽灯,
点亮以后我才发现原来边上是一个自己搭的厕所,
正对着厕所的那面墙的墙角,
就摆放着一个香案,
香案上有三个小酒杯,
左侧的一个里面放了谷子,就是没剥的大米,
右侧的一个里面放了些朱砂,
中间的一个杯子里,有一些指甲壳,
而指甲壳的下面,是薄薄的一层好像绿豆糕一样的腻腻糊糊的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
在正对中间那个杯子、香案靠墙的一侧,
摆放着一个铜制的香炉,
里面没有供香也没有香灰,
而是有一大把凌乱成团的头发,
我捡起头发一看,长长的,是女孩子的。
于是我想这一定就是楚楚的头发,在第7天尸体被刨出来的时候,
被魏先生在薛大姐晕倒后扯下来的。
香炉的边上躺着一个泥巴质地的小人,
小人的手腕和脚腕以下的地方都掰断了,
在每个酒杯下面的香案上,都压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上面歪歪斜斜的画了些符号,
其中一个我是见过的,是用来驱使鬼的,
这就像我们在林正英叔叔的片子里看到的,
贴在僵小尸脑门上的那种。
地上有一个小蒲团,香案地下有几个铁质的哑铃。
香案背后的墙上,贴了张钟馗的画像,
贴着墙壁围绕着香案的那个半圆型的反胃内,
地上密密麻麻都是红色的蜡印,
整个场面看上去阴森诡异,
我仿佛都能看到一个面目狰狞的魏先生,
一边点着蜡烛,一边在这里走来走去的念咒,
想想就觉得可怕。

小洞里,手机没有信号,
于是我走到外面来给司徒师傅打电话,
告诉了他祭坛的样子,
他听了以后,叹了口气,然后他告诉我,
要我把符按左右中的顺序依次烧掉,
将泥人用东西泡在水里,然后用手彻底搓成粉末,
然后把左右两个杯子里的东西互换位置倒在香案上,
再把酒杯摔烂,
接着把香炉和中间那个酒杯一起给他带过去。
此外,他还要我在临走前在蒲团上撒泡尿。
于是我花了10分钟酝酿尿意,
接着把香炉和中间那个酒杯用东西包好,
出门后我直接上车,再次赶往统景。

到了统景的时候还不到中午,我知道司徒师傅已经收拾了魏先生,
于是高高兴兴的走进了薛家。
敲门进屋后司徒师傅立刻关上了门。
我看见魏先生站在堂屋的桌子上,
赤裸着上身,双手高举并拢地绑在房梁上,
双脚也被捆住了,身上脸上满是泥污和伤痕,
从伤痕来看,是女人的抓痕和咬痕,
这么说来在我离开后,司徒师傅制服了他,
也把实情告诉了薛家人,薛大姐自然是怒到极点,
没拿刀杀了他都算是对得起他了。
魏先生虽然萎靡着,但是人还是清醒的,
我爬到桌上,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算是报了咒我的仇。

屋子里只剩下司徒和我还有外公跟魏先生,
外婆已经把薛大姐跟穆穆拉回房间里关住并照看着了,
外公在一旁老泪纵横,他自然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我从桌子上下来以后,
司徒师傅就告诉了我,我离开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显然魏先生是没有想到我会带来一个这么厉害的帮手,
他以为我早就落荒而逃不敢过问了,
于是当司徒师傅假意到薛家问路的时候,
顺道借用了薛家的厕所,在厕所里,
司徒就对魏先生下了法咒。
至于具体是什么方法我不懂也不能问,
总之是让魏先生身上跟我一样疼痛,
当他意识到有高人在这里打算跑的时候,
司徒师傅就喊鬼缚足,让他跑几步就摔倒,
也就跑不了了。

喊鬼?你把楚楚的鬼喊出来了吗?
司徒有点得意的笑了一下,说不是,
他喊出了几年前车祸去世,楚楚和穆穆的父亲。
我大吃一惊,如果要我来喊他父亲的话,
必须是要先找到他父亲的坟墓或者有他父亲生前的东西,
且在他父亲没有被安然超度的前提下,我才能喊得出,
而且喊出来也只能问问事情,完全不能请它替我做任何事,
更不可能要他来帮我收拾坏人。
瞬间对司徒师傅继大桥事件后再一次肃然起敬。

司徒师傅没有跟我细细解释,毕竟不是一家子人,
这些跟我说了也完全没有意义,
于是至于他是怎么把楚楚父亲的魂喊出来帮忙的,
我是至今仍然不知道。

司徒师傅告诉我,在他追击魏先生的时候,
感觉到楚楚的鬼魂正在攻击他,
于是无奈之下暂时将楚楚的鬼魂收到了他的玲珑八卦袋里,
直到制服了魏先生,薛家人都傻眼了,
一开始还以为魏先生是个什么逃犯,
而司徒师傅是个便衣警察一类的,
后来拖回薛家绑起来,司徒师傅才把事情的全部真相告诉了薛家人。
于是话一说完,魏先生身上就多了许多伤痕。

我问司徒师傅,那楚楚的魂现在怎么办,
司徒师傅说,你在他的祭坛下面看到的铁坨坨,
是用来坠魂的,是强迫这个鬼魂一直呆在原地,哪都去不了,
谷子是用来喂养的,朱砂是用来点咒的,
而泥人手脚都断了,就是为了牢牢的束缚住楚楚的魂魄。
然后司徒说,楚楚的魂是能够送走的,
我要你带来的香炉和那个杯子你带来了吗?
我说带来了,于是我到屋门口去拿,进屋的时候,
我顺手就放在门口了。
我把香炉和杯子拿到司徒跟前,
他对我说,你闻一下那个杯子里,
是什么味道,
于是我拿起杯子闻,很臭,
是那种好像什么潮湿的东西而且发霉的臭味,
于是我闻司徒师傅,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
他说,这是楚楚吊死吐出舌头后,
从舌头上刮下来的舌苔。

整个世界又一次安静了。

如果不是因为司徒是我尊敬的前辈,
我一定会把那些舌苔塞进他的嘴里。
才能平息他故意不告诉我,然后叫我闻味道的恶劣行径。

司徒师傅告诉我,舌苔是因为人体的内热重才会出现的,
属性上来说是属火,而炼制这样的续命小鬼,
必须得至阴才行,
于是魏先生才在一早就策划在春节后阴阳交替的日子,
楚楚本身是个女孩,且红衣下葬,
阴气极重,再加上7天曝尸,
于是让每个7天都成为楚楚死亡后鬼道上的至阴点,
吊死在猪窝,祭坛设在潮湿的厕所外,
这些都是为了要让楚楚的鬼魂自始至终都处在一个绝对阴的环境里。
司徒师傅说,幸好你今天告诉我了,
我打赌要是你忽略了这个事,
穆穆在下个第7天也会死。

听司徒师傅说完,我对眼前这个男人痛恨到极点,
真想再给他几耳光。

杀人偿命,这是自来的规矩。
但是如果把他送到警察局,他将有无数的理由为自己开脱,
即便薛家人加上我和司徒作证,
警方也不会把我们说的这些当作立案的证据,
但是绝对不能放了他走,而一直关着他,
我们反倒会因为非法拘禁等罪名被逮捕。
于是当我问司徒师傅要怎么处理这个家伙的时候,
他说他已经给这个门派的高人联系过,他们回来带走他处理。
是用家法门规来私设刑堂,或是关进道洞让他自生自灭,
就由他们本门的人来定好了。
因为魏先生用的是他们门派的道法,他们必须为这样的弟子负责。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边当着司徒师傅的传话筒,
来回跟薛家人沟通魏先生的处理方法,
最终他们才同意让司徒师傅带走魏先生,
可怜的一家人,找到了杀害自己家人的真凶,
却因为无处立证,又不能杀了他报仇而落下杀人犯的罪名,
于是只能哑巴吃黄连,打落牙齿吞肚里。
而这也是这件事没有善终,我唯一的一个遗憾。

等到魏先生的门派里来人,我们已经是等到了近乎深夜。
在把魏先生带走的时候,
薛大姐走到他跟前,拉起他的手,狠狠给了薛大姐一个耳光,
那意思大概是在说老娘真是信错了你了,
然后又是一口狠狠的咬住魏先生的手臂,
咬着咬着,却哭着松口,瘫坐在地。

临走前,司徒师傅告诉薛家人。
哪怕是有点不敬,你们也应该给楚楚选一块墓地,
妥善安葬。这种无名墓的习俗,实在害人。
楚楚的鬼魂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善待她的。

回重庆的路上,我问司徒师傅,楚楚的鬼魂该怎么办。
他叹了一口气,说他打算暂时供养着,
等到楚楚的五行归位,不再至阴的时候,
再交给我带路。

我明白司徒的意思,也明白他要我最终来送行的含义。

一个多月以后,得知薛大姐一家已经安葬了楚楚,
司徒师傅也说楚楚已经可以被带路了,
于是我跟司徒师傅,在嘉华大桥的桥底下,
给这个可怜的孩子送了一程。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们不能熟知的神秘力量,
切莫轻易招惹,免得后悔莫及。

事后我从司徒师傅口里得知,魏先生死了。
至于是怎么死的,我不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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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07:55:10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65 照片

2000年的时候,师傅带着我从昆明出发,
火车到了广西柳州,稍作停留,
便从柳州搭乘汽车去了桂林。

我对桂林的印象,
始终不可磨灭的停留在课本中“桂林山水甲天下”的口号里,
于是在我没去之前,我觉得桂林到处都是长得像大象一样的山,
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漓江。
而到了桂林以后,对这个城市固有的那种印象,
灰飞烟灭。

我并没有说桂林不好的意思,
相反的,我非常喜欢这个小城。
因为我从未体会过走在市区里,
走着走着突然就从房子背后耸立一座奇形怪状的大山出来。
我跟师傅在桂林市区呆了2天,
期间我们饥渴地四处寻找适合我们口味的食物,
云南和重庆都好一口辣,
而桂林人民似乎更喜欢酸辣的感觉。
在十方街附近,总算看到一家镀金招牌,
上面金灿灿的写着“老四川火锅”。
大为兴奋,隧跟师傅入内品尝。
却发现连金针菇都能够卖到12块一份,
而且蔬菜竟然比肉贵。
味道到真是极其一般,
称得上是砸了川渝火锅的招牌。

当晚跟师傅在城里四处游荡,
有个地方叫玻璃桥,桥上坐着很多画画的画师,
在给来来往往的外国人和诸如我和师傅一类的外地人画素描速写。
桥下有条小径,边上种满柳树,在夜风中飘荡。
一问得知,这条街,名曰堕落街。

每个城市都有一条堕落街,
从师傅紧锁的眉头我不难看出,
他上了岁数,而且从来不搞这些调调。
而对于我来说,我算是晚熟,
尽管心里有点向往,但还算能管得住自己。
于是继续陪着师傅游玩,
当晚找了家商务宾馆入住,
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到阳朔去看看。

原本那次跟师傅去桂林,是接到师傅的一个老友的拜托。
那位师傅姓侯,北海客家人。
跟我师傅岁数差不多,二十多年前因为妻子中邪出车祸死去,
于是踏上了漫漫鬼途。
本想渡化万千亡灵,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
让世间人们少受一点这类苦楚。
却好像不算是个天资很高的人,
失败和成功各占一半,但是由于入行时间早,
且辈分高,加上他自己的师傅是个得道大师,
他人缘很好,也是一副热心肠。
于是老一辈的师傅们都非常敬重侯师傅,
虽然运气往往不太好,却是活生生的一部宝典,
资讯相当充足,且往往能够给出最合理的办法。
按理说,侯师傅想要办妥的事情,
即便是自己不出力,也能很快叫道上朋友搞定,
这次叫我师傅过来帮忙,
一是因为我师傅和他也是多年未见,一聚叙叙旧,
二来则是因为在98年我刚入行的时候,
侯师傅选择了退出这个行当。

至于他退出的原因,连我师傅也不知道。
我只记得当初师傅离家了5天去了广州见证侯师傅的洗手,
而我则苦闷的留在师傅家虚度光阴。
在我们这行里,若非实在遇缘,
是不会轻易收徒弟的,更不可能公开收徒,
我曾想过,如果那天我没有淘气而逃离家乡,
而我也没有鬼使神差的搭上那趟南下的列车,
更没有恰好铺位在那师徒俩的对面,
没有因为无聊而跟他们下上那么一盘棋,
甚至若非他徒弟不是我的对手的话,
我想他不会告诉我他是一个瞎子,
也就没有了给我摸骨并把我介绍给我师傅这样的事,
如果说一切都是注定,而这显然不是。
但如果说一切皆是巧合,我却觉得这是一段最为奇妙的缘分。
因为在这么大的宇宙里这么大的地球上这么大的中国这么多人口中,
任何两个细微的生命相遇都是一种妙到极致的缘。

侯师傅找我们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我们还并不知道。
但是由于我们提前了2天到了桂林,
也知道他目前是清修之人,既然已经定好了会面的时间,
也就不必提前打扰。

第二天一大早,我因为知道今天要去看阳朔,
于是非常兴奋,就像小学生要去春游那种兴奋。
因为除了桂林山水甲天下之外,
我还听说过阳朔山水甲桂林。
刘三姐和蝴蝶泉,我一直都是很向往的。
早上起来后,我跟师傅退了房,
在外面准备找家店子吃个早饭。
在重庆,通常会吃点包子馒头油条豆浆之类的,
既快又好吃,但是我在桂林却找不到那样的路边摊。
于是找到一家看上去是卖早餐的店,
走进去坐下问老板店里有什么吃的,
老板大概看我们是外地人,
于是带着当地浓厚的口音问我们:
“你们吃粉儿啵?”

云南地处西南边陲,毗邻缅泰越,
毒品的走私情况相对其他省市略显严重。
所以在我当年拜师的时候,师傅就反复提醒过我,
一定要警惕一些不法分子,他们手上有粉。
这里的粉,指的是白粉。
于是我把师傅这句话当成是终生不忘的教诲,
于是当桂林的这个老板问我们吃不吃粉的时候,
我和师傅都愣住了,大清早吃粉,
还当早饭吃,口味也太重了。
于是我试探性的问,什么粉哦?
老板说,米粉!

乌鸦从头顶飞过以后,
于是我们愉快地享用了一顿。

从阳朔玩了回来已经是夜里了,
次日还要去侯师傅家里说正事,
于是当晚我跟师傅很早就休息了。

侯师傅家并不在桂林市区,
而是在附近一个叫做临桂的小县城。
这个地方好像在1996年以前都没什么名气,
荒地多于城镇,
似乎是直到修建了桂林两江国际机场,
才开始渐渐声名大噪。
于是到了两江镇以后,
师傅联系了侯师傅。
侯师傅说他在家等着呢,直接到家里来就是,
顺便在外面卖点水果什么的,家里已经没东西来款待客人了。
我觉得真逗,第一次看到要我们客人买水果款待自己的,
于是那天,我又见识了5毛一斤的西瓜,
南国之地,水果太便宜了。

进屋以后,两人握手拥抱,
侯师傅个子并不高,所以他跟我师傅拥抱的时候,
会微微踮起脚尖,
于是让我联想到一幕幕电影里的狗血场景。
然后师傅对侯师傅介绍了我这个新入门的徒弟,
他始终望着我,满面红光的微笑。

侯师傅岁数和我师傅差不多,这我是一早就听师傅说起过,
但是他的相貌看上去却比我师傅苍老的多,
还不到那个岁数的人,却已经是头发花白。
留着长长的胡须,满脸泛红。
家里的每一个灯的灯罩,都是清一色的八角形,
也就是八卦的形状,我猜想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混进家里,
他能够直接开个灯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甚至连客厅的屏风都刻意做成了卦位,
地板应该是特质的瓷砖,
因为我并不认为有瓷砖厂家批量生产巨型太极的瓷砖能够赚钱。
太极就在脚下,我坐的位置,
迫使我不得不将脚踩在阳极的黑色极点上,
乍一看,真像哪吒。

闲聊了一阵以后,侯师傅告诉了我们这次请我们的理由。

侯师傅老家是在北海渔村的,
父母都早早去世了,家里的老房子就留给弟弟在住。
前阵子他弟弟早上出门晒网的时候,
看到自家门口的渔网上压着一个箱子。
是那种老式的皮箱。
上面有一张纸,
写着“请侯师傅救命,跪谢!”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话语,
看上去像是一个不愿意留下身份信息的人,
但是又必须得求助侯师傅。
因为很多人都知道在广西当地,侯师傅的名望是最高的。
于是他弟弟觉得这可能关系到人命,
先是给哥哥打了电话说了这个事,
然后就把皮箱给侯师傅寄了过来。

师傅听到这里,脸带疑惑的问侯师傅,
你已经退出这个圈子了,你应该知道规矩。
退出以后再插手道上的事,是要被祖师爷戳背心的。

当时我并不明白什么叫做戳背心,
后来才知道戳背心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弄点大小问题出来,
无法防范,而且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出现,
就像是有人在背后偷袭,是以“戳背心”。
这种情况就好像是一个逃亡多年的杀人犯,
某一天自己突然幡悟,于是选择了自首。
在自首期间,他认真服刑,积极建功,
然后他出狱了,出狱前他向国家保证绝不再作奸犯科,
国家也告诉他,如果你做了,我们会再把你抓回来关着的。
出狱后几年,一些以往的坏朋友来找到他,
要他帮忙干一票大事,
他一定不能答应,但是这样会被那群坏朋友说没义气或是海扁一顿。
但如果他真的做了,就一定会收到惩罚。

也许我的例子举得有点不妥,可是道理是一样的。
况且我们这行,原本就没有任何证据可言,
退行后若没有正式宣告重出,
而这期间又染指了不该过问的身外事,
哪怕是人家找上门,出于无奈转而拜托他人,
于他人算做结缘,于自己便叫做作孽。
而这样的后果往往并不太好,
轻则病,重则命。

很不合理,对吧?
不合理也得认了,无法改变。

侯师傅是一个老前辈,
他自然是明白这当中的道理的。
所以作为一个资深老江湖,
他肯定知道这件事情他绝对不能过问。
所以师傅对他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因为师傅担心他说完这件事以后,
就是相当于把这件事委托给了我师傅,
在退行以后做这个事,是犯忌与不敬的。
除非他已经忘记了当年洗手的时候,
对着五谷五味鼎立下的重誓。

五谷五味鼎,
是每一个师傅按正规方式退行的时候必然要经历的一个程序。
是自制大小不等的铜鼎,
在鼎中放入稻、麦、黍、菽、稷五谷,
意为称自己为民,民以食为天。
以成敬食的姿态,这是在敬天;
再将盐巴、辣椒、黄连、白醋、白糖放入鼎里,
表示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而五味也表示世间人情百态。
这是在敬人;
然后要总结自己入行以来到底在五味中到底孰轻孰重,
例如如果觉得苦大过甜,就多放黄连,
反之亦然,生前的际遇将伴随生命消亡。
这是在敬地。

拜鼎后需立誓约,表示脱离,
永不插手,立誓的时候必须要清场,
留下的在场宾客必须都是内行人,
均为见证。之后才是入盆洗手。

师傅对侯师傅表达了他的担忧之后,
侯师傅洒脱的一笑,
说我没有要叫你们帮忙啊,
我不过是叫你们来听我说说这个事情罢了。

师傅若有所悟,显然他知道侯师傅是在打擦边球。
他也知道在退行以后,若是这种主观把事情转让给他人的做法,
例如介绍别人做,或是拜托别人做自己抽成,也都是违规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行时,别人可以传口碑来带客人,
退行后不问世事,一切只能随缘的道理。
虽然还是有些许担忧,心想恐怕这种伎俩是骗不过祖师爷的,
我了解师傅,他一定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还是没有再继续做声,
而是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等着侯师傅自己开口,
讲出这件怪事。

侯师傅看到师傅不置可否的表态,
于是就起身进屋,取来了一口皮箱子。
这是个大约34寸大小的箱子,棕色带黑的外皮,
已经磨损得残破不堪,皮革掉落的掉落,裂开的裂开,
箱子的几角都有铜片包住,
铜已经氧化得绿中发白,
箱子口也是一个氧化后的铜兽头,
已经面目模糊,分辨不清了,
只能从外形上能够辨认出,这个兽头应该是一只麒麟。

原本若只是这么一个箱子,
其实我大概会当成是古董一样欣赏和把玩。
奇怪就奇怪在这个箱子的锁,竟然挂着一把很现代的上海锁。
锁销大概有半个小拇指那么粗。
锁眼里有断掉的半截钥匙,
而箱子所有的封口处,都贴上了黄色的道符。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一看这箱子,
就能够很轻易的分析出,这个箱子是用来封住某个灵异东西的。

我看那些封条都还完好且牢实,
这说明侯师傅从收到这个箱子起,就不曾尝试打开过。
师傅说,侯师傅勉强能算作是道家人,
因为他的师傅是道家某个仙师大名鼎鼎的大弟子,
后来离开师傅自立门户,创立了名字里有“九”的新派,
并在洞中苦修多年,尝试简化了一些道法,
也创造了一些比较具有杀伤力的法门。
侯师傅算起来,也只是第二代的弟子。
侯师傅的徒弟和我是同辈,不过却在师傅洗手后,
开始经商。也算作一并退出了。
侯师傅有一个师姐,在宜柳二州非常活跃,
门徒十余人。而他的师姐,
也是为数不多的女性行家。

所以当我们看到那些作为封条的灵符的时候,
也就理解了侯师傅不敢擅自打开的原因。
他其实比谁都希望知道这箱子里的秘密,
却只能假借我们的手,自己还要装作一副无知透顶的模样,
并且这个送来箱子的人,一定是和这个箱子的内容有关,
也一定知道侯师傅已经金盆洗手。

师傅看着箱子,沉默。
于是我看着师傅沉默。
许久后,师傅突然对着我说,
我们把箱子打开看看行不?
接着师傅转头对侯师傅说,
侯师傅麻烦你借点工具给我,我要撬开这个箱子。

于是侯师傅起身去拿工具箱,
这也证明他和师傅在演戏,用拿工具来向师傅表明,
他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否则他一定会推搪或是阻止。

接着师傅又找侯师傅借来几本道经,
翻阅了很久,然后按照道经上的指示,
隔空起咒,接着那些道符,
全都好像磁铁消磁了一般,自己掉落。

我看到这一幕,感觉太神奇,就像是变魔术一样,
后来师傅才告诉我,这个顺序是不能混乱的,
如果先开锁而不是先去符的话,
很可能就会出大麻烦,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送来这个箱子的人以外,
恐怕是没人知道这个箱子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所以师傅选择了先去除先前的道符。

在各行里,都有收集一些鬼怪魂魄,
而封存在某个容器中的方法,
也就是常常有人说到的“封印”,
而事实上我们行内并不这么称呼,
通常说的是“收”或者“拿”,
封印和收拿,无非也只是角度上的不同而已。

师傅要开始开锁了,他没有破坏锁和箱子,
因为他担心这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又或者是触怒到什么东西,
而是小心翼翼的,用尖嘴钳夹着断了的钥匙,
然后一点一点把钥匙的断裂端夹平整,
平整到他能够用钳子夹着要是扭动,
这才打开了锁。
当锁弹开的时候,我明显的看到一股灰尘从锁眼里扬起,
像是锁住很久,都积灰了。

师傅看了我一眼,也看了侯师傅一眼,
此刻的侯师傅,已经站在了我们身后。
于是我们一言不发,取下了锁。
然后我和师傅一人扶着一侧,
因为我们各自还要用另一只手来以防万一,
万一事情不对,坟土立马铺面而上。

箱子打开了,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情况。
箱子盖的内侧,是一张发黄的油纸,
估计是制造这个皮箱的年代就已经是这样了,
而这个皮箱起码也是解放前的东西了。
那张油纸的正上方上,用书法楷体字写着:

“广西贵县阳江皮具厂”

字是从右写到左,而且全是手写的繁体字,
自己已经有点褪色,这更加说明了这个东西的年代。
这排字的下面,画着一些类似清明上河图那种反应市集和人民生活的画,
从画中人物的穿着,已经不是古时候了,
应该是民国初期的东西了,
油纸有点残破,还隐隐约约,有一滩水渍的痕迹。
箱子的内衬,放着几样东西。
有一双老年人穿的那种黑表白底的布鞋,
有一束用红绳捆住的不知道是胡子还是头发的毛,
有一个拳头大小铁盒子,里面装的全是土,
还有三根没有点过,但是已经断层几节的香,
最可怕的是,还有个纸扎的小人,
浓眉大眼,微微笑着,
却因为纸的白色显得非常诡异,
看上去就跟我们平时去给长辈上坟的时候,烧的那种纸人,
而纸人的脑门上,用细线扎着一张黑白的照片,
相片中是个看上去50多岁的人,
从相片的质地和发黄程度来看,
差不多也有近30年了。

我和师傅都还在一头雾水的时候,
刚看到相片的侯师傅却突然一声大叫
再也顾不上装模作样,捧起纸人,双手巍巍颤抖地说:
“是他!怎..怎么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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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11:46:08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66 阴仆

侯师傅这么一喊,轮到我师傅愣住了,
师傅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侯师傅对我师傅做了个别出声让我想想的手势,
然后拿着纸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一只手捂住嘴巴,眉头紧锁,
看上去像是陷入沉思当中。
我跟师傅见状,也都站了起来,
坐到另一个沙发上,默默等着侯师傅。

过了一阵后,侯师傅才把手里的纸人放下,
他用手指擦拭了一下照片上的灰尘,
叹了口气,然后把目光转向我跟我师傅,
他有点伤感的说:
“这张照片上的男人,是我的父亲。”
师傅大吃一惊,说你父亲不是早就死了吗?
侯师傅从书房拿来一本相册,翻开给我们看,
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不同的是相册里的相片,
在脚底下用钢笔写着,摄于1976年。

侯师傅说,他父亲的死是一个悲剧,
因为历史的原因,他父亲成了牺牲品。
师傅显然也不知道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
于是就请侯师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侯师傅一家一直住在北海的渔村里,
他的母亲是个广东嫁过来的客家女人,
勤劳朴实,打渔织布。
他父亲的身世就相对比较复杂一点了,
他父亲有两兄弟,
都是在中国长大的越南人,
有中国国籍。
本来一家人生活得好好的,
在79年的越南自卫反击战中,
他父亲因为是越南人的关系,受到了当局的控制,
而且当时的文革刚刚结束,人民脑子里还残留着那种打倒一切的思想,
于是很快他父亲被发配前线,
却不是参军打仗,
而是在前线替解放军扫除两国国境上的地雷。

我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战争结束的那一年,
我才刚刚出生,但是我父母所在的单位作为军工企业,
为那场战争还是出了很大的力的,
所以我从小听院子里的叔叔伯伯讲那些越战期间的故事,
几乎都能够倒背如流,
当然这当中不免有刻意高大自己而丑化敌人的成分。
当我听到侯师傅说他的父亲因为是越南人的关系,
而被发配到前线当扫雷工的时候,
尽管早已过去了几十年,
却也忍不住暗暗捏上一把汗。
扫雷这事情,就是提着脑袋在玩,
稍微一个不留神,就瞬间灰飞烟灭,
连留下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侯师傅接着说,他父亲79年被强行抓去,
于是一家人因为担心他,也都跟着去了崇左。
只有侯师傅当时留在了北海,因为他念书的缘故,
就没有跟着去,母亲带着弟弟,
他自己也是成年人,尽管对父亲的遭遇感到愤怒,
却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天天盼望着战争早点结束,好让父亲平安归来,
一家人再次团聚。
可是在80年的时候,母亲写来信,
说是父亲所在的那个工兵连通知了家属,
说他父亲在法卡山一代排雷的时候,
不幸遇难。
收到信的时候侯师傅大哭一场,
心想自己的父亲总算没有逃过这一劫。
母亲在信里要他赶紧到崇左去和她一起认尸,
但是当他赶到的时候,
却被告知父亲的遗体已经和其他伤亡的平民一同在大坑深埋了,
当下侯师傅气不过,就跟解放军打了起来,
然后被关了1个月。

出狱以后,他安抚好母亲,说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于是就带着母亲和弟弟回了北海。
他的母亲算是个坚强的女人,硬是把弟弟抚养到了17岁,
才因为身心俱疲,而且情感和内心都因侯师傅父亲的去世受到严重打击,
于是一病不起,很快也死去了。

所以剩下的日子,是侯师傅把弟弟抚养长大,
直到弟弟坚持不再念书,继而成为一个渔夫以后,
侯师傅看他靠着打渔,也能够养活自己了,
而且与世无争,安安分分的,
自己也就成了家。

师傅听到这里,
就问侯师傅,既然你父亲80年就死了,
那这个箱子和箱子里的东西到底在表示什么呢?
师傅不是道家人,虽然也算略懂一些道法,
但是他还是不敢妄动。
侯师傅说,这个箱子上的符咒和里面的东西,
分明就是用来困住鬼魂的,
目的就是让鬼魂世代相随,永不超生。

听到永不超生四个字,再次一口凉气。
心想到底是怎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让一个在战争中死去的英雄永不超生。
侯师傅摇摇头,长叹一声,
看来我是非管不可了。
于是他当下就进屋给他弟弟打了电话,
要他弟弟立刻放下手里的活,
到临桂来。
弟弟在电话里说正好遇到禁渔期,
于是答应第二天就到哥哥家来。

当天剩余的时间,侯师傅花了很多时间来给他的朋友和同门打电话,
一边了解情况,一边商议对策,
最终决定要到埋葬父亲的万人冢去一趟,
即便那里有很多亡魂,即便当局或许早已请了高人镇压过,
他还是要去一趟,才能安心,
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一次再度出山会给他带来怎么样的后果,
但是关系到自己的父亲,他还是选择了冒险。

我只记得当晚我们三人都喝了很多酒,
醉得一塌糊涂,侯师傅一直拉着我说心里话,
要我孝敬师傅,善待万物生灵,
虽然醉汉说话总是笑嘻嘻的,
但是我总觉得他的笑里,藏着一种辛酸跟无奈,
与其说是在讲知心话,倒更像是在交代后事。

大醉以后,我吐了八卦一地。

第二天中午的样子,侯师傅的弟弟来了,
午饭我们在外面吃的,
席间侯师傅简单的告诉了他弟弟事情的大概情况,
当时父亲牺牲的时候,他弟弟岁数还不大,
于是他弟弟比哥哥更希望知道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魂魄会被人牢牢控制,
一定要查个究竟。

饭后我们就直接坐火车经南宁转车后去了崇左。
岭南风光,的确别有一番风味,虽然也是山多水多,
却因为地质地貌的关系,和我接触到的风景大不相同,
如果当年侯师傅的父亲也是按着同样的线路去了崇左,
我想这一路最后的太平和美景,
是他活下去的信念和希望。
不过可惜的是人始终还是死了。

到了崇左以后,侯师傅直接找到了当地历史档案管理署,
以遗孤身份寻找当年战死的英雄们,
接连好几个小时,我们大家都在档案馆里帮忙寻找着当年战亡名单中,
侯师傅父亲的名字,终于在一本1994年统计的卷宗里找到了。
上面记载这一个革命烈士公墓,
侯师傅的父亲和其余400多名战死的烈士一起埋葬在那里,
和别的烈士不同,
别的烈士有名字有部队番号也有隶属的连队,
而侯师傅父亲的名字后面,
仅仅跟着“工兵”二字。

既然找到了地方,我们就立刻离开了档案馆,
趁着时间还早,急急忙忙的去了那个公墓,
到了公墓后,我们却没能在墓碑上找到他父亲的名字。
这就非常奇怪了,因为我们仔细数过死亡人数,
唯独只差他父亲一个,
烈士墓里的墓碑上,有431名烈士,
而档案馆资料里,却有432位,
而唯独缺少了侯师傅的父亲。
于是此刻,侯师傅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他假设他的父亲没有死,
因为在当时的战争环境下,
埋葬士兵是根据士兵的军籍牌来计算人数的,
而他父亲仅仅是个被强行抓来的工兵,
不要说军籍,或许连个军人的名分都没有,
于是侯师傅决定给他的叔叔打电话,
他的叔叔就是侯师傅父亲的弟弟,
如果父亲还活着,却没有回家,
但是他总是要和人联系的,
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侯师傅在电话亭给他叔叔打了电话。

他叔叔已经70多岁了,可幸的是,人还健在,
于是在接近一个小时的电话沟通后,
侯师傅走出电话亭,告诉我们,他父亲当年没有战死,
而是逃走了。

他这话一说,我们全都惊呆了,
这是个谁都没有料想到的结果,
若非侯师傅当时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这永远都是个谜,
但是侯师傅觉得有点不可原谅,
既然没死,为什么不肯回家,
要家里人终日为他吊唁,
他却这么不负责任的在外面活得自在。
说到这里,侯师傅有点难以控制情绪,
一个中年人,蹲在电话亭的马路边,
掩面哭泣。

其实我因为没有经历过战争年代,
所以我还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资本的,
在我看来,逃兵固然不对,因为军人毕竟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但是关键是他父亲并不算是个军人啊,凭什么不能跑?
若说是为祖国效力那干嘛还强行抓别人上前线啊?
就因为人家是个生长在中国的越南人?
后来我明白了,这是我们国人情感上的不允许,
就好像多年以后我看了斯皮尔伯格老师的《兄弟连》,
以及中国的《中国兄弟连》,
同样都是打仗,同样都要死人,
但是为什么人家敢于表达自己怕死,不愿打仗,
害怕子弹,害怕就此一命呜呼,
从而躲着藏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冲上去送死,
这难道真的是懦弱吗?
而我们的战争片里,当有人满脸脏兮兮大喊一声,
同志们,拿起你们的枪,跟我一起战斗吧的时候,
从长官到士兵,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莫非是真心的不怕死吗?
于是到了最后,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电视剧都得这么演才行。

师傅走到侯师傅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然后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问侯师傅,你那个叔叔住在哪里?
侯师傅说,在贵港,
师傅问他,叔叔是干什么的?
他说是个皮匠。
师傅想了想,然后一拍大腿,
对侯师傅说,我知道你父亲在哪里了,
他即便现在是死了,也一定是死在贵港的!

还没等侯师傅反应过来,
师傅就拉着我们全部人再次赶往了火车站,
我们又一次风尘仆仆的赶往贵港。
在车上,师傅说明了这次赶往贵港的理由。

在车上,师傅把那口皮箱拿出来,
打开给侯师傅和他的弟弟看,
他指着箱盖后的那张画,
“广西贵县阳江皮具”,
于是侯师傅也明白我师傅的意思了。
可我还不明白啊啊,于是我要师傅告诉我,
师傅说,贵县是很多年前贵港的老名字,
这个皮箱出自贵港,而侯师傅的叔叔又恰好在贵港住,
拥有这个箱子的原来的那个主人极有可能就是贵县当地人,
而且用贵县的皮箱施法困住鬼魂,
而侯师傅的叔叔却安然无恙,
于是就只说明了三种情况,
一是这个施法的人肯定认识侯师傅家里的人,
二是侯师傅的父亲逃走以后一定在叔叔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三是这个人一定跟侯师傅的父亲之间有种仇恨。
于是不管如何,从侯师傅的叔叔嘴里,
就一定能够问到一些事情的真相。

于是我也明白了,在我们这行,
往往判断一些事情是不像警察那样,
要反复分析,讲求实实在在的证据,
那是因为我们追逐的东西始终是虚幻而飘渺的,
能碰到点蛛丝马迹就已经是万幸和大吉,
于是我们常常把自己的猜测当作一些证据,
然后再来想办法求证。

到了贵港已是深夜,
顾不上叔叔已经睡了,
侯师傅还是带着我们去了他叔叔家,
在他叔叔家,侯师傅反复逼问,
他叔叔终于说出了当年事情的真相和这个皮箱的来历。

他叔叔说,当年解放军打算攻打法卡山的时候,
发现在山脚下越南人已经用蚕食的方法,
渐渐把地雷都埋到了中国境内,
于是安排了一只工兵队伍,
对这些地雷进行排除。
侯师傅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
法卡山是军事要地,谁占据了这座山,
就相当于占据了战争的优势,
所以由于彼此都深知这场战役的重要性,
越南人也埋地雷埋得特别卖力,
侯师傅的父亲由于长期呆在前线扫雷,
每次活着回来都会暗暗庆幸自己还没有死,
期间也无数次看到身边的同伴被炸得支离破碎,
于是他对地雷是非常害怕的,
也就是出动的那一晚,
军人们拿着枪押送他们到了停火线附近,
也就不再往前了,
大半夜的,侯师傅的父亲在目睹了几个被炸死的同伴以后,
终于内心的恐惧开始泛滥,
于是他渐渐放慢速度,期盼自己的每一步都不会踩到地雷,
渐渐跟那群同伴分散以后,
他冒着危险,潜逃了出来。

由于不知道部队是否已经知道他逃走的事情,
于是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回北海,
生怕连累到自己的家人,
于是绕了很大一个圈子,逃去了当时的贵县,
投奔了弟弟。并且要求弟弟对谁也不能说他哥哥还活着。
虽然各自有家庭,但是毕竟是骨肉情深,
弟弟也慷慨的留下了哥哥,
甚至给哥哥弄了个新的身份,
让他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
侯师傅的叔叔那时候差不多也是40岁了,
但是由于年轻的时候一直在做皮匠生意,
一直没有讨老婆,
后来娶了个壮族部落里的年轻女人当老婆,
但是遗憾的是这个女人生性奔放,不守妇道,
在有一次给他叔叔戴绿帽子的时候,
被侯师傅的父亲给发现了,
侯师傅的父亲自打被强迫当工兵以后性格大变非常火爆,
于是当场就痛打了奸夫淫妇一顿,
后来叔叔知道这件事以后,觉得非常丢脸,
就把那个女人带回她的部落里要求按照壮族的礼节来解除婚约,
具体的情况他就没有明说了,想来是因为民族习惯的问题,
离婚后他也没再娶老婆,又没有孩子,
于是就跟哥哥相依为命,
直到几年前哥哥因为患病而去世。
他按照哥哥生前的嘱托,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侯师傅。

说到皮箱,叔叔说那个皮箱原来的主人就之前的那个女人,
不过后来离婚了也就没有再联系,所以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的箱子里,
会有这些东西,还施了法。

侯师傅对他叔叔说,当时他父亲去世的时候,
留下了什么东西吗?
叔叔说没有,除了出于纪念,
他剪下了一缕他父亲的头发,
却在几年前无故遗失了。
侯师傅又问,你离婚以后,家里换过钥匙吗?
叔叔说没有,他家也没什么好偷的。

于是大家都明白了,施法的人一定是跟这个女人有关,
虽然不太可能是这个女人自己亲自干的,
但是一定是这个女人找来的道士干的。
而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干,恐怕必须得找到那个女人才能知道。
侯师傅对他叔叔说,明天一大早,
请带我到我父亲的坟前去看看。

当时夜已经很深,折腾了这么大半晚,
大家都累了,尽管事情暂时还没有解决,
但是大家还是在沙发或地板上凑合着睡了一晚,
我却在这一晚彻夜难眠,因为我总感觉似乎还欠缺了点什么东西,
而这个东西却是整件事情的关键,
师傅他们没有提,我也就不好意思先开口,
如果说师傅最初猜测侯师傅的父亲是在贵港猜对了是运气的话,
那么除了那个箱子和曾经与侯师傅父亲结下的仇以外,
却找不出任何一点能够证明女人才是幕后主使的证据,
而且这个皮箱是怎么辗转交到侯师傅弟弟的手里的,
又为什么匆匆留下一句救命之辞,
却毫无任何身份上的信息说明,
这一切都发生得特别偶然,
在我看来,与其说是有人诚心求助,
倒更像是有人正在一步步指引着我们来解决一件鬼事,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施法的人和送皮箱的人,
都跟侯师傅一家有莫大的渊源。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整晚,第二天一大早,
侯师傅的叔叔就带着我们坐车去了当地一座公墓,
由于贵港毕竟是个发展得不错的城市,
于是土葬的方法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几乎能够想象得出侯师傅的父亲去世的时候,
替他送行的却是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有两个儿子住的这么近,
却不和他们取得联系,
就算当时的社会环境很敏感,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去一封书信或是打一个电话,
就能够知道,所以一直到他死去,
估计都还不知道他的结发妻子,
早在多年前已经因为他而忧虑死去了。
就这一点来说,他的确很是自私,
而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侯师傅的父亲另有隐情,
不该只想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看到父亲的墓碑和照片,
侯师傅还是非常动容的,
作为儿子们,他们兄弟俩跪在父亲的墓前磕头,
没有了昨日的那种埋怨,分别的时候还都活着,
如今已经人鬼殊途。再多的不满也没什么说头了,
给父亲烧完香烛纸钱后,
侯师傅示意我师傅,看看他父亲的魂魄在不在。

我跟师傅一开始从临桂出发,就帮侯师傅拿着那个大皮箱,
尽管并不是很重,但是走哪都带着,
还是有些不方便。
师傅用罗盘开始问路,试了9条路,
也始终找不到侯师傅父亲仍在的迹象,
师傅对侯师傅摇摇头,告诉他这里一无所获,
然后低头在箱子里找寻鬼魂的踪迹,
却在这一次,在那个额头贴了他父亲照片的纸人身上,
找到一点反应,非常微弱,
却并非是因为能量的消亡而微弱,
而更像是被禁锢而愤怒,却有使不上力的微弱。

侯师傅作为道家弟子,对于罗盘上的这点问题,
还是能够轻易看出的,于是他深信自己的父亲正因为某种力量,
而被禁锢而无法脱身,而他需要做的,就是解救父亲的灵魂。
师傅拿起那个纸人,又认真地看了一次。
看到耳朵的时候,他皱了皱眉,
放下手里的罗盘,把纸人拿得很近,
然后认真的看。
我问师傅在看什么,师傅先是没有理我,
然后他问侯师傅的叔叔,这样的纸人您以前见过吗?
他叔叔说见过,以前还跟那个女人一起生活的时候,
有一年那女人的一个大表姐死了,
家里就自己扎了这样的纸人。
师傅又问他,为什么这个纸人的两个耳朵上,
有针孔?他们都是这样做的吗?

听到这里,侯师傅凑了过来,
一把拿起那个纸人,仔细看那两个针孔。
我也走上前去,看到纸人的两个耳朵其实只是做了个轮廓,
却真的有在耳朵位置的中央,两边对称的用针扎了两个小孔,
不仔细看,还真是不容易看出来。
于是当他叔叔说不知道为什么要扎孔的时候,
侯师傅突然说,我知道为什么,
我也知道该怎么破这个咒法了。

侯师傅解释说,这个道法,是在道家原本的法子上开创的,
但是估计原理差不多,因为一早就能够从符咒上判断这是用来关住鬼魂的,
连鞋子头发绳子什么的都能够证明,
只是不太清楚是那个铁盒里的土壤,和那个贴了相片的纸人。
侯师傅说,早年他曾经在广西北面和一群少数民族打过交道,
当地的人因为收到汉化影响,喜欢把自己本身的巫术和汉族的道术相融,
尽管还是有些不伦不类,但是不免有些行内的奇才,
能够开创出新的方法,而这个纸人耳朵上扎洞,
就是他曾经遇到过的一种,只不过因为自己一直不想亲力亲为,
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
侯师傅说,这个纸人想来是用来当仆人的人偶,
贴上照片,表示照片上的这个人的灵魂就成了仆人。
而仆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听主人的话,
于是说,要“耳朵钻个眼”,这才能将话听进去,
如果加以施法,不但能够把死人的灵魂禁锢在这个小人里,
就连活生生的人,也能这么干。
侯师傅对他叔叔说,希望能够破例带我们找一下之前那个女人,
你带我们去告诉我们名字我们自己找都行。
再三劝说下,叔叔才算答应。

离开墓地,我们包车去了那个女人所在的地方,
那里虽然已经升为自治县,
但是当地很多部族依旧保持这以往部落的习惯,
他们穿汉人的衣服,说汉语,写汉字,
维系部落关系的,就是他们始终有一个名分上的首领,
就好像一个大家族,当中有德高望重的人,
但是他却跟其他人一样,做着最普通的工作。
叔叔只把我们带到了,就没跟着来了,
就呆在我们包的车里,等着我们回去。
我们按照他提供的名字和地址,
找到了那家人。
在询问后却得知,那个女人上个月刚刚才去世,
死之前请来一个道士,来给他做法送行。
那家人估计是这个女人的弟弟,
看上去比侯师傅的叔叔要年轻许多,
他得意洋洋的说,似乎是觉得给自己姐姐的丧事办的很体面。
他说那个道士是游走到他们当地来的一个游道,
看他家死了人,主动上门来说给女人送行,
而且因为她是离异的女人,还特地给她配了一段冥婚。

如果不把这两个字写出来,我或许没有这么毛骨悚然,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冥婚是什么,虽然没有亲眼看见,
但光是想象就觉得非常可怕,而我这一生也只遇到过两场冥婚,
这次算是一场,另外一场,
还是留待以后再说。

女人的弟弟接着说,不光是配了冥婚,
还给他姐姐扎了阴间的房子,还请了阴间的仆人。
侯师傅故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问,仆人?什么仆人?
那个人说,就是你活着的时候最恨的人,
那个道士告诉说只要能够弄到他的头发和照片,
就能够让那个人在阴间为我姐做牛做马。

于是我们明白了为什么侯师傅叔叔家里留存的他父亲的头发会找不到,
照片到是容易找到,这样一来,所有答案都有了。
和之前猜测的确实一致,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还有个贪财的妖道。

侯师傅很生气,问到,
那个道士现在还在你们这里吗?
那人说,法事做完,下葬后的第二天,
这个道士来收了钱,就已经找不到了。
侯师傅又问他,那你姐姐的仆人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是烧下去了吗?
那个人说,不知道,那个道士说他会处理好,
我们就全部交给他了。

侯师傅心想也差不多了,现在找那个道士也找不到,
怎么办,也就只能自己亲自来破解这个咒法了。
好在一般这种游道通常道行不会太高,
而且真正的高人也绝对不会卑鄙到提出冥婚阴仆这样下三滥主意。
我们当下就起身回了侯师傅的叔叔家,
他屏蔽旁人,自己关在房间里做法破咒,
然后拿出除了头发和土壤外的其他东西,
全部烧掉。头发我想他是要自己保存了,
毕竟是父亲身体的一部分,而那个土壤,
侯师傅在后来会桂林的途中告诉我们,
那是他父亲坟头的泥土,要用土埋住,好让他的父亲永不超生。

也许这个世界上的答案从来都不会很完美的呈现,
于是我们至今都不知道那个皮箱是怎么交到侯师傅弟弟手上的,
交付人又到底是谁,这些都无法得知,
我们甚至想过也许是那个游道突然良心发现,
于是把东西给他弟弟寄了去。
诸多猜测,却没有一样合理,也就作罢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那件事后不到半年,
侯师傅跟侯师傅的叔叔相继因病去世。
其中唏嘘,岂是他人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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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11:46:44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67 烟花

身为一个众所周知的吃货,
对于长期混迹在街角巷陌寻找美食的行为,
应该是能得到充分理解的。
东到罗汉寺的铺盖面,西到双碑的豆鼓鱼,
南到黄角垭的泉水鸡,北到人和的水上漂。
有人说,有江和湖的地方就有一个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必然就有地道的江湖菜。
虽然大半生都游走觅食是我向往的幸福生活状态,
不过我似乎不是那种豪华品味的人,
因为我热爱的是街头小吃,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

所以今天说的这个,缘自一碗米线。

那是2007年的夏天,听朋友说在渝北区龙溪镇,
有一家非常销魂的米线,叫做李米线,
据说店堂非常小,但是排队吃米线的人足以把堂子挤爆。
越是这样的小店,就越是我的最爱,
听说这家店的当日,我就迫不及待地前去尝试。
于是对于味道和生意的火爆,都向我证明了它的名不虚传,
尤其是那一碗销魂异常的泡椒鱿鱼,实在令人难忘。
在席间我听到邻桌的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吃货聊到一个重庆关于吃喝的论坛,
据说上面分享了很多大街小巷的美食,
于是我暗暗记下了那个网址,当晚回去就开始在这个网站上翻查。
却在一条关于李米线的美食推荐的跟楼里,
意外看到了一条消息。

那是一条发在别人帖子里的求助信息,
内容是自己在龙溪镇遇到“不可解释的荒唐事”,
这是他自己描述的,而看他对事情的大概叙述,
我发现他遇到的只是他无法解释的,而我却能够说明的撞鬼事件。
本来还有一丝怀疑,因为网上瞎胡说的人太多了,
我相信他也是因为他留下了自己真实的电话。
这回却轮到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他打了电话。

接通电话后,我向他表明来意,
说我在某某论坛上看到了你的求助,于是想帮帮你,
如果帮不到我分文不收。
他说在电话里他不会告诉我,需要跟我见面,
认得我的样子,也免得自己上当受骗。

这年头,有点防范也是好事。

于是我和他约在观音桥商圈的一个快餐店里见面,
不用花销太大,也就一杯可乐就能把事情给谈了。
他来了,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
头发不长也不断,戴着黑色外框的眼镜,
大热天穿的白衬衫也被汗水打湿,
方方正正的脸,留着些小胡茬,个子估计也就170的样子,
从他的穿着和外形上来看,他应该只是个公司的职员,
没有丝毫出众的地方,丢到人群里会瞬间被湮没,
绝对不具备我这般能够引起惊鸿一瞥的潜质。
于是我暗暗心想完了这趟可能赚不了个什么钱了,
但是人家已经来了,而且礼貌地跟我握手,
我也就琢磨着就当帮忙吧,能赚点是一点。

他坐下以后,我替他点了可乐,小杯的。
然后请他告诉了我所遇到的事情。

他姓孙,是重庆一家知名外企的销售人员,
不是本地人,多年前在重庆念完大学后,
就在重庆找到了工作,
几年下来因为各种原因跳槽了多次,
却始终发觉自己没能找准自己的职业定位,
最近几个月才跳槽到这家外企,也仅仅是因为看到收入还不错。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叫做“糊里糊涂的过日子”,
因为他的职业方向至今还没找到,都三十好几的人了,
没有存款,没有女人,没有车,连房子也是跟几个大学生合租的,
总体来说,就是一个中国标本式的落魄男人。
原本我很想告诉他他所没有的东西我全部拥有,
但又害怕他因为收刺激和嫉妒从而用手里的可乐袭击我的面门,
于是还是忍住没说。
他告诉我,他的收入大概是每月3000多块,
公司偶尔还发点奖金补贴什么的,如果说只是生活,
他还是能过下去的,直到三个月之前遇到了一个女人,
他才开始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我听到这里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我心想你给女人花钱你找我干什么呀,
又不是我的女人花了你的钱。
他说,那个女人是他有一天晚上跟我一样去到龙溪镇吃米线,
吃完以后不知道该干什么而满街溜达遇到的,
在龙溪镇的武陵路上,那天他觉得尿急,
但是又到处找不到厕所,
就在个老巷子里打算趁人没有发现赶紧解决了,
却在尿完的时候,发现附近的一个楼道的楼梯口,
坐着女人,大概有20多岁,面带嘲笑地看着他。
孙先生当时有点不好意思,本来自己转头走了就好,
他却很不识趣地对那个女人说,嘿嘿,人有三急。
那个女人当时捂着嘴笑了,然后走过来,
不由分说的,就开始在那个小巷子里开始调戏孙先生。

我叫他打住,因为我实在不愿去想象他的香艳场面。

对于龙溪镇,重庆的人几乎都该知道,
在几年前,是重庆非常红火的红灯区。
菜园坝、弹子石、龙溪镇并称重庆的三大风月场所,
尤其是龙溪镇,整个一条武陵路几乎被各种各样的发廊和按摩店占据,
因为一到晚上,店里的灯光总是那么挑逗的发着红光,
大概红灯区的含义就是指的这个。
我记得在很多年前,我那时候还在念高中,
跟着一群同学在这条路上找录像厅打算进去看会录像,
就发现很多特殊职业的女性,
甚至把沙发搬到了店外,霸占了人行道的一半,
然后对每一个过往的老中青三代男性抛来魅惑的眼神,
也时不时会在这条街上碰到那些皮条客,
那二年,实在太过猖狂。
直到后来的几年,随着扫黄打非的活动,
渐渐的很多都收敛了,
这条街才渐渐稍微正常了许多。
但是没人能够保证现在那条街上,
一个做色情行业的都没有。

所以当孙先生告诉我那个女人开始调戏挑逗他的时候,
我觉得他是遇到一个欲求不满的妓女了。
本着先娱乐后付费的人性化服务精神,
主动推销自己。

我问孙先生,那个女人是个“小姐”吧?
孙先生说,他一开始也觉得自己是遇到小姐了,
但是那个女人并没有收取他一分钱。
于是他说他只是觉得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一夜情”。
孙先生告诉我,自己的事业和生活都非常不得意,
内心的压力也很大,再加上自己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
也确实需要发泄一下,于是那晚他就带着这个女人在附近的宾馆开了房间,
并一开始就摸出几百块打算给那个女人,但是那个女人却不要,
把钱塞回了他的钱夹,期间两人甚至没什么交流,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上了床,跟个牲口一样。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
我问他你们一整晚都聊了些什么?
他说就东拉西扯的聊了下那个女孩的身世什么的,
他只知道这个女孩是农村的,
高中毕业后没能考上大学,于是就来了城里打工,
为了给弟弟妹妹赚点学费。她目前在龙溪镇上一家足浴上班,
她说她也是因为寂寞了,就一个人坐在楼梯口发呆,
正好看见孙先生撒尿,觉得好玩,
也觉得孙先生那句苍白的解释非常可爱,
在夜色霓虹下,谁都容易变得意乱情迷,
发生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也就显得特别理所当然了。

孙先生说,他把那次和这个女人的一夜情当成是一种“奇遇”,
因为他搞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会选择了他这么一个什么都很平凡的人。
从那以后,他便经常有事无事就到那附近转悠,
也多次再去过那个留下过他小便的巷子,
他希望能够再找到那个女人,因为之前走得匆忙,
互相没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
终于有一天她再次在巷子口遇到了这个女人,
那天她穿着一样的衣服,正打算出门,
听说孙先生是来找她的,于是她就推掉了自己的安排,
陪孙先生吃饭喝酒,然后开房睡觉。
这一次她半夜离去了,临走前她告诉孙先生,
她不愿意留给孙先生自己的电话号码,
因为大家彼此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相识的,
也不够了解对方,说如果孙先生以后想找她,
就在那个最初巷子口遇到她的那个楼梯对着楼上叫小丽,
如果她在的话就会出来陪他。

虽然没有留下电话,
但是孙先生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了个能够找到她的办法。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时间里,
他常常去找这个女人,但是有时候能找到,
有时候却找不到,他猜想可能是去上班了吧,
于是就在楼下等,甚至等过一个通宵。
我问他你疯了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当他找不到这个女人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会着急和思念,
最后他认为自己爱上这个女人了。

我见过很多种爱情的方式,
有青梅竹马的,有不打不相识的,
有欢喜冤家的,有父母介绍的,
有聚会偶遇相见恨晚的,
有网上聊天然后落入陷阱的,
等等等的,种类繁多,数不胜数,
而孙先生这种爱上一个人的方式,
坦白说我之在电影或者电视剧里面看到过,
太过梦幻,太过不真实。
对于一个深夜初次相遇便彼此发生身体关系的女人,
哪怕她再空虚寂寞,估计也不是什么正派做法。
而孙先生爱上这样的一个女人,
最终的结局多半都是飞蛾扑火,死得壮烈。

孙先生说,这两个多月是他从离开老家来城市求学开始,
过得最开心的日子,这期间小丽并没有找他要过一分钱,
这让孙先生对这份感情加大了信心,
至少能够证明她不是从事色情行业的人,
和他在一起共度良宵,往小了说大不了就是各取所需,
往大了说彼此了解有限,也就没有太多的顾虑。
但是孙先生作为一个男人还是觉得自己表示得似乎不够,
他应该更大方一点,于是这段时间以来,
他常常都给小丽买花买礼物,
自己一个月也没赚到多少钱,除了自己必要的生活开支以外,
基本上都花在了给小丽买这买那上,
小丽虽然从不收取也不向孙先生索要钱财,
但是对于化妆品和鲜花首饰一类的礼物,
她还是开开心心的收下了,
孙先生说,其实她收下了自己心里更好过一些,
否则总是觉得有种亏欠,即便他爱着这个女人,
但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否爱着他。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萎靡的男人,
却还是有点佩服他的专情。
因为我想换做是我,我可能不会这样对小丽,
因为我会很快意识到最初的激情其实是源自于一场彼此的冲动,
在我看来是错误的,既然方向走歪了,
也就没有任何理由继续歪着走下去。

孙先生继续说,直到大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
他还是下班去找小丽,故意没吃晚饭,
因为他想跟小丽一起吃饭。然后带她看场电影什么的,
电影是没看成,因为那天的小丽显得有些不开心,
于是早早的他们就去了酒店,
在酒店房间里,孙先生想方设法的想要让小丽开心一点,
于是就给她说笑话,自拍逗她。
每次给小丽用手机拍照的时候,她总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我问孙先生,你手机里现在有她的相片吗?
能不能给我看看。他说有,于是拿出手机,
翻到小丽的照片把手机递给了我。

相片上的女人谈不上是很漂亮,
但是有一种惹人疼爱的感觉,
看到她的样子,就好像是看到一个柔弱得很容易被人欺负的女人,
于是有种想要当她的肩膀保护她的冲动,
我算是有点理解为什么孙先生能够对这个女人这样痴迷,
这个照片看上去,小丽似乎是有点精神不振,
而且我发现她的左脸下面,
有一块硬币大小黑色的东西,
不知道是痣,还是胎记。
穿着白色的连衣长裙,双手按住膝盖上的裙子,
坐在床上。
我把手机还给孙先生,处于礼貌还是赞美了一句说这女孩长得挺漂亮的。

孙先生告诉我,那一天晚上他怎么逗都逗不开心她,
最后到是小丽主动说咱们洗澡睡觉了吧,
关了灯在床上,孙先生鼓起勇气对小丽说,
我希望正式做你的男朋友,我还想带你去看烟花。

本来一句很让人动容的话,小丽听后竟然趴在孙先生的身上哭了,
于是那一晚就这么既平淡又酸楚地过了。
从那以后,孙先生就再也没有找到过小丽。

我觉得很奇怪,我说是她搬走了吗?
还是你叫她她不再回应你了。
孙先生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然后叹了口气说,一开始他还是常常去楼下喊小丽,
却接连好多天都没有能够找到,
他通常去的时候都是晚上,心想也许是足浴城的工作忙起来了,
晚上业务好。于是他特别挑了个白天去楼下喊小丽,
那天却在喊的时候,二楼的一个老太婆伸出头来,
大声骂他问他鬼吼鬼叫个什么,
孙先生说想找这栋楼里住的一个叫小丽的女孩子,
那个老太婆却没好气的说,快滚,不认识这个人,
不要打扰我们休息。
孙先生不死心,就在楼道下等着,
心想她再忙也一天也总得回家一次,
于是在楼道口整整等了一整天加一整晚,
到第二天白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恰好有个这栋楼的住户大婶经过,孙先生就问她,
这栋楼里住了个叫小丽的女孩,
想请问下她住在哪一户,
他还告诉这个大婶这个小丽是在附近的足浴会所上班。
大婶没有想得起来,于是孙先生就把手机里的照片给她看,
看到照片后,那个大婶吓了一跳,
连忙说不知道不知道,然后就夺路而逃上了楼。
孙先生看到大婶这反常的表情,于是似乎好像是联想到了什么,
于是一股寒意直贯脊梁。

我说,你觉得你见到鬼了是吧?他说是,而且非常确定,
因为他当时虽然心有怀疑,但是还是再等了等,
直到之前二楼骂他的那个老太婆下楼来,
他又凑上去询问,那个老太婆看到照片后,
反应和之前的那个大婶差不多,不过老人毕竟更淡定了,
她告诉孙先生,这个叫小丽的女人的确住在这栋楼里,
不过那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
因为一年之前,她已经在自己租的房子里吸毒过量死了。

当时对孙先生来说肯定是一个晴天霹雳,
我想像得到他当时的心情。
孙先生说这就是他发帖求助的原因,
发在那个网站,是因为这件事就发生在龙溪镇,
也许大家会看到,看到后也许能帮他的人就会出现。
他还说,当下他就逃离了那里,
于是开始仔细回想这么两个多月以来,
发生在他和小丽之间的点点滴滴,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我问他怎么个让你觉得不对劲法,他说,
有几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我每次带她出去吃东西她总是陪着我吃,
自己却不吃,而且从来没听到她说饿了。
第二件事就是每次跟小丽上床的时候,总是觉得她的身体冰凉的,
他也曾经问过小丽,问她为什么身上这么冷,
小丽告诉他一年前她生过一场病,之后就这样了,
是体质的问题。当时孙先生并没有太过在意,
后来才联想到原来她说的那场病,
很有可能就是说自己当时已经死了。
再有一件事,是他自从认识小丽以后,
确实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以前虚弱了好多,
也去医院检查过,医院也就给他开了些保健类的药物,
说只是体虚没什么大碍。在他意识到自己是撞鬼以后,
也去道门口一带找过一个阴阳师傅给他看过,
结果师傅说的是他被厉鬼缠身,
那个女鬼和他发生关系,其实就是在吸取他的阳气,
来跟自己的阴气对抗,
能拖一天是一天,能吸一口算一口。
而他在听到这些以后,就开始反复在心里回想,
想得越多,思想压力就越大,
又没办法不去上班,上班也集中不了精力,
于是精神愈发萎靡,工作也是节节下降。
而最让他觉得想不通的是,
他花钱请宾馆的登记小妹调出了几晚他带小丽入住的时候的监控录像,
录像里却真的有他和小丽的身影,
问小妹还记得跟他一起入驻的那个女人吗的时候,
小妹却说每天客人太多,不记得了。

我问他当时道门口的那个师傅为什么不给你把这件事办了?
孙先生说,他付不起那个费用。

看吧,该来的还是来了,果然是没钱就办不了事啊。
不过我对道门口的那个师傅还是非常鄙视的,
虽然有时候我们干这些是要高收费,
但是也要视实际情况而来呀,
怎么能因为人家付不起钱就拒之门外?
于是我当下还是决定帮他一把,
不管钱多钱少,总算是在救人。

我告诉孙先生,我帮你了解这个事,
至于酬劳是多少就你自己看着办了,
你给多少我拿多少,我不坑你,
想来你也不会亏我。
他连连道谢,于是我跟他走出快餐店,
找了家打印店,把他手机里小丽的照片都打印了出来,
印了很多份。
鬼害怕看到自己的样子,
我想我要孙先生带我去一趟他们激情相遇的地方,
用我的方式打听到小丽一年前的住所,
然后把这些照片都贴出来,
迫使她离开或是现身。

在路上孙先生问我,如果小丽经常出现在楼道口,
那么大家看到这个一年多以前就死去的人,
难道就不怕吗?
我告诉他,除了你他们都看不到的。
孙先生又问,那既然看不到为什么监控和手机都能拍到呢?
我告诉他,那是因为电子设备的频率跟人眼是不同的,
就跟收音机一样,不同的频段有不同的声音,
你难道要去追究为什么这么些声音怎么会从小小的收音机里发出吗?
而且鬼可以让她希望被看到的人看到,
你应该庆幸你遇到的这个不算是害人很严重的,
吸你一些阳气,没要你的命,你就偷笑吧。
然后孙先生问我要怎么才能防止鬼不靠近,
我告诉他,鬼这种东西,最害怕的就是电,
而且达到一定电伏的电流,
能够让鬼魂直接灰飞烟灭,永远不复存在,
但是你总不能每天都缠根高压电线在身上吧。

说话间已经到了他说的那个巷子,
这地方以前我来过,
我是指当年找录像看的时候。
附近有个以往的火电厂,
不过后来好像是荒废了。
那个巷子两侧的房屋都是80年代的老房子了,
单元楼也是黑漆漆的,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
要说这样的地方,闹个鬼什么的就不奇怪了。

我带着孙先生在楼里挨家挨户的敲开门打听,
虽然很多人对这件事都不愿多说什么,
因为很忌讳,但是还是有人告诉了我们小丽之前的楼牌号,
并且他还告诉我们,先前租房子给小丽的那个房东是他的老街坊了,
但是由于发生了小丽横死家中的事情以后,
事情就传开了,这个房子怎么都租不出去,
自己也不敢回来住,于是就一直空着,
如果你们要去看房间的话我可以把房东的电话告诉你们。

要到电话号码以后,我连连道谢,
于是我就以租客的身份给房东打了电话,
房东看我是个不明真相的群众,
就以非常低廉的价格答应把房子租给我,
于是就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我也不算个好人,至少在欺骗房东的这件事上是,
等到房东打开房门要我们进去看房子的时候,
我才告诉她,我已经知道这里以前死过人,
并且死得很惨,我故意吓她,
我说要是你不告诉我这件事情的真相的话,
我想她会来找你的。

房东是个40多岁的胖女人,
手上脖子上都挂了佛珠一类的东西,
这说明她其实再度打开这个门,
是经过了很强大的心理建设的。
我也不算是在威胁恐吓她,我告诉她,
我就是个阴阳师,我能够给这个房子驱邪。
她才肯把这个她本不愿提起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说这个女孩是从3年前就一直租住在这里的,
住了好几年,也没发生过什么事,
这姑娘人还是很亲切很和善,也从来不会拖欠房租。
后来发现她的尸体的时候,是在去年的夏天,
天气热,有邻居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
发现是从她家里传过来的,敲门也没人答应,
就给房东打了电话,房东来开门一看,
发现人已经死了,都开始腐烂了。
吓得大家赶紧报警,警方勘察后得出结论,
这是半个月前就已经死了的,死因是吸毒过量。
于是很快就收拾了现场,把房东带回去做了笔录,
也不知道有没有联系小丽的家人,反正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说到这里,房东太太唏嘘了一句,
人倒是不错一个人,做这个的都没个好下场。
于是我问她,这姑娘是做什么的,
房东太太说,做小姐的。

我撇到孙先生皱了下眉头,她果然是个小姐。

龙溪镇是个流动人口很大的地方,
在那几年,色情行业的带动下,
很多误入歧途的女性从各地来到这里,
希望在这里靠着出卖身体获得报酬,
于是沦落为卖淫的小姐,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是因为错信了坏朋友,
或是被人诱骗到了这里,
世间百态,还能活着就成了一种自我宽慰的理由。
如果问这些小姐为什么要从事这个职业,
她们大概大多会回答说是因为觉得打工的钱赚得太少,
做小姐能够赚得多一点,多了的钱可以把自己打扮漂亮,
也能适当的给自己家里寄回一部分去。
也许还会说,女人的青春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年或者10年,
趁着年轻自己辛苦点,多挣点,
将来也有点存款能够自己做点小生意什么的,
找个老实人嫁了,日子也就接着往下过了。
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
反正自己每天都要花那么些时间来晚上睡觉,
干嘛不睡着赚钱呢。
我并不了解这群特殊人群的生活,
所以除了道义上的不认同之外,
我没有任何反驳和歧视她们的理由,
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
我更宁愿相信她们是迫于生活,
只能这样活着,用自己的方式,
来赢得属于她们的尊重。

我问房东太太,这个房间你们之后来打扫过吗?
她说没有了,都不敢回来,警方收拾了尸体以后,
就叫人清洗了一下地板,
连那个小丽生前的东西都全部堆放在阳台上没敢丢掉,
害怕被鬼缠上。
我想这样也好,我们看看那些她的东西再说,
于是我打发房东太太先回去,
完事能住人了我会给她打电话的。
等到房东走了以后,我和孙先生开始找阳台。
这间屋子的阳台就在卧室的外面,
而这里就只有一间卧室,
换句话说,我们要去阳台,
就必须经过小丽横死在床上的那个房间。

孙先生显然是有心里压力,不过为了自己的安危,
他还是跟着我进了卧室,在快要走到阳台的时候,
他突然惊恐地指着床边靠窗的一个小梳妆台颤抖地说:

“这….这些不就是我送给她的礼物吗?”

我转头一看,梳妆台上已经沉淀了一层灰尘,
但是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些化妆品和首饰盒,
按孙先生的说法,这些东西都是孙先生送给她的,
她处于某些原因没有使用,也不舍得丢弃,
就把它放在自己的梳妆台上。

于是我开始安慰孙先生,别担心,这是正常的,
这说明她跟在意你送给她的东西,而且你现在活得好好的,
她要害你早就害你了。

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我不知道是我的固执还是怎样,
我从孙先生的表达中,我始终感觉小丽不是个要存心害人的恶鬼,
甚至还是个身世可怜的人。
于是在我自己的感情里,我更愿意相信我这次来是来带她离开,
而非赶她离开。

我在阳台上找到一个旅行箱,此外阳台上也没别的东西,
我把箱子拉进屋,然后开始检查衣柜床头柜等地方,
最后在床头柜两层抽屉之间,
找到一个小本子。
大概是放进去的时候,因为抽拉的关系卡在了夹缝里。
翻开一看,发现那是一本日记。

从这本日记里,记录了从2004年1月开始的日记,
从第一篇日记来看,这应该是她记录的第一本,
因为她在第一则日记中便写道,

“我来到了重庆,开始换了一种新的生活。
我并不喜欢现在的我,但生活逼着我更加疼爱我的身体。
因为如果这具身体也失去了价值,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条还有很多,是她记录她成为小姐后,
自己警惕自己不要忘记自己是谁的内容,
看得出来她是个苦命的女人,
就如同她告诉孙先生的那样,她来自农村,
没考上大学,家里还有弟弟妹妹,
为了生活她来城里打工给家里寄钱,
但是微薄的收入根本连自己的生活都成问题,
更不要说给家里寄钱了。
于是这期间她认识了几个“姐妹”,
看她长得年轻,虽然脸上有胎记,
但是青春就是资本,于是在这些坏朋友的带动下,
她也想早点走出自己的困境,
于是放下自己的尊严,做了一名小姐。

后面整本日记的内容,都记录了今天接了多少客,
赚了多少钱,言语间对男人的痛恨和对爱情的期待。
也许是因为她觉得是男人的欲望导致了她们这样职业的存在,
也或许是自己对自身的鄙夷导致她非常渴望爱情。
但是她深知没有人会爱上这样的自己,
于是她不断的在矛盾和自责里纠结,
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很难再钻出来。
她的日记里充满了忿恨,也充满了怨怼,
因为生活的关系,她无数次自己打败自己,
告诉自己既然别人可以为了一些并不高尚的理由而生活,
而自己又为什么不可以。

日记并不是每天都在记录,
厚厚的一本,写到2006年的时候,
出现了这样一件事,就是她在一次接客的时候,
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于是把自己赚的钱给他用,
却被他拿去买了毒品,而且不但他自己要吸食,
甚至带着她一起吸食。
从那以后的日记,渐渐就非常麻木了,
偶尔会怒喊几句,但大多数的字句里,
开始渐渐默认了自己的生活,似乎她才是正常的,
而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都是不正常的。

房东告诉我,她是7月死的,
于是当我读到7月的最后一则日记的时候,
读到一种深深的绝望。
她说:

“当这个世界选择了抛弃你,别害怕,因为你一样可以抛弃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遗言,
或是她已经不再计较死亡带来的可怕,
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吸毒过量,是无意识的,还是有意的。
而且这一切都还没完,再翻了几页后,
我竟然还看到一则短短的日记,
日记的日期就是2007年的7月,
也就是发生在前不久。
我深知执念带来的恶果,所以当我看到这个日期的时候,
我就知道这是她的鬼魂写下的。

“我爱你,但我不能爱你,
你找我,你也不该找我。
美丽的烟花,留给美丽的人吧。”

孙先生一直跟着我一起在翻看小丽的日记,
看到这句,他情难自抑,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肩膀起起伏伏的哭泣。我知道他想起了自己对小丽的承诺,
在他并不知道他爱上的是个鬼的时候。
而我也愿意相信小丽的鬼魂写下这一句的时候,
也想到自己必然要辜负孙先生的承诺,
当她知道自己爱上一个活人的时候。

这则日记的日期,和孙先生手机里相片上的拍摄日期是一样的。
我无法用我自己的情感来衡量他们之间这段畸形又无法言说的爱情。
不过我倒是肯定了小丽绝非恶鬼,我必须善待她。

孙先生手里一直拿着先前打印的相片,
此刻却因为激动,把它们揉捏成了一团,
并且他慷慨的忘记了打印费是我出的。

我对孙先生说,你还是兑现你的承诺吧,
带她看过烟花以后,我再带她离开。
于是孙先生含泪答应,我提议晚上到洋人街去,
因为花山那里晚上总是会有人放烟花,
而且那里有个巨大的LOVE,
也算是你们爱情的见证和说明吧,
哪怕你们相遇太晚,能够拥有,也是值得的。
选择这个地方,
也是为什么我后来会在花山跟彩姐求婚的原因之一。

当晚我带着小丽的日记,开车带孙先生去了花山,
我陪着孙先生坐在华山前的长椅上,
在烟花绽放的时候,我起身走开,
让孙先生默默陪着那本只有一段属于他们俩的日记本,
说说心里话。
随后我开始给小丽带路,
烧掉了她的日记本。
同时也烧去了那些打印出来的相片,
希望她能够记得自己美丽的样子,
而不是死亡和生活的痛苦。

孙先生事后,给了我2000块钱,
我只拿了200,当作车马费吧,
送他回去的路上,
他告诉我,他今后不会再选择沉沦,
而是要积极的生活,
也算是不辜负他在心里对小丽做的承诺。

我并不知道他到底在心里跟小丽说了什么,
因为我也不方便问,
但我相信他会积极乐观的重新生活。

送他到家的时候,我告诉他,
如果因为和小丽发生过那段不正常的肉体关系,
要是身体出现什么例如尿尿分叉等奇怪的现象的话,
记得给我打电话。
因为我真的认识一个不错的泌尿科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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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11:47:15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68 阴缘

2006年的时候参加了一个同行聚会,
地方很远在烟台。
那是一场令人憋屈的聚会,虽然书念得不多,
但也知道瓜分中国是不对的,
于是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哪片哪片是谁的“势力范围”呢?
把我们西南这边的师傅们大老远叫过去,
却好像是在警告我们不要涉足除去自己周边以外的事,
还说什么免得恶性竞争价格混乱。
这个聚会持续了4天,我却在第二天就借故闪人了。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却让我师傅背上了“教徒无礼”的恶名。

好在师傅不是个计较这些的人,而且隐退了,
对于这些无谓的挑衅,他老人家一笑置之,
依旧天天下棋研究红楼梦。可作为徒弟,
因为我的任性而让师傅得了这么个口碑,
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于是打电话跟师傅解释,
师傅没有埋怨我什么,知道我在烟台,
就叫我顺道去蓬莱看看,
海市蜃楼,鲜虾鱼肉。

蓬莱我是一直都知道的,却从来没有去过。
在我的印象里,那是个能够看到幻境的美丽海滩,
而2008年看了《深海寻人》后,
更是反复勾起我对这个靠海的美丽地方深深回忆。
那首李心洁老师演唱的《一万年的序幕》,
无数次让我回想起在蓬莱的时候,
光着脚丫在沙滩上看海的心情。
虽然海滩上全是比基尼的梦想已经破灭,
但是就这么安静地休息下身心也是非常不错的。
于是剩下的几天时间,我就一直耗在了那里。
期间结识了一个跟我一样来散心的女孩,
她姓姚,我一直称呼她为姚姑娘。
因为帮她的关系,我去了一个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的城市,
而且见证了一场匪夷所思的婚礼。

跟姚姑娘认识的过程有点别致,
那时候还差几个月才认识彩姐,
那天我和头一天一样,睡到自然醒,
然后在市内找了点吃的后,就打算溜达到海滩去,
找个人没那么多的地方,听听歌就把这日子给混过去了。
而且那是我打算在蓬莱呆的最后一天,
完事就打算回烟台搭飞机回重庆了。
于是当我躺在沙滩上慢慢享受最后一天的悠闲时,
我听到一个女孩哭着在我身后大石头的另一侧打电话,
口音似乎是天津唐山一代的人,
由于偷听别人的电话是不道德的,
而且语言上的理解能力有限,
于是我在听的时候就格外的用心。

从她的电话里,我大概听到的情况是,
谁谁谁死了,但是你们不该怎么怎么样,
你们要是这么这么样了,
别人的爹妈又该如何如何不爽之类的。
虽然听到一部分,但是还是没听懂。
本来我也打算一会自己换个地方坐吧,
她却挂上了电话,开始毫无节制的哇哇大哭。

少年的心总是纯情的,我看她哭得这么难受,
实在是不忍心,于是就起身转到石头后面,
打算宽慰她几句,哪怕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请不要理解为我有什么非分的念想,
当真没有,因为当我看到姑娘的脸蛋的时候,
瞬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想她大概是觉得自己心里难过,
再加上我和她都不是本地人的关系,
所以才愿意把这一切事情告诉我。
在跟她聊天的过程中,
我得知了她是河北沧州人,在烟台念书。
这次因为农村老家里的大表哥因病去世了,
她却因为马上要考试了而没有办法回去奔丧,
再加上家乡有些奇怪的习俗让她很难接受,
于是心里烦闷,也就跟我一样来了蓬莱,
却时时刻刻关注这家里的情况,
刚刚的电话是她的妈妈打来的,
她妈妈在电话里告诉她,
两天后大表哥就要下葬了,
没打算火葬而是送到自家农村的地里埋了。
这让姚姑娘非常不满,她觉得这是对土地的一种浪费,
而且她跟大表哥的关系很好,
实在不希望大表哥孤孤单单的呆在农村的荒地里。
于是说道情动深处,才无法控制的大哭。

说完她又开始哭了起来,真是个爱哭的女人。

我告诉她要不你跟学校请个假回去一趟吧,
自己家的亲人,去看看也好。
她说她也想,但是马上就要有一场很重要的评定考试,
她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回去。
我宽慰她,起身土葬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要地方上不干预,和火葬其实都是一个道理,
花钱还少一点,而且中国人讲究个入土为安,
对于她父辈这一代的中老年人来说,
他们更希望的是埋在自己家的祖田里。
这时候姚姑娘告诉我,她哭还因为另外一个原因,
就是她的大舅娘坚持要给她的大表哥说个阴媒,
我问她什么叫说阴媒,
她说就是替死人相亲,找另一个死去的女人来配婚,
结冥婚。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身上的皮肤紧了一下,
早年在广西的时候听过过世的侯师傅的叔叔说起过冥婚,
自己也在网上看到过这样的习俗和照片,
感觉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最无法正视的一个问题,
我并不是说这种习俗有什么不好,
而只是我个人的原因,我无法接受而已。
所以当姚姑娘说到要给她大表哥配冥婚的时候,
我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
本来我可以安慰完她以后就自己走开,
回重庆过我自己的日子,除了蓬莱的美丽外,
我什么也不带走。但是这次我还是决定要去亲眼见识一下这场冥婚,
虽然不知道这个过程会不会发生什么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也算是自己给自己架设起一道障碍,
并迫使自己要去面对和承认这种并不被我认同的习俗。

为了不让姚姑娘觉得我是个坏人或是骗子,
我向她坦诚了我的身份。
因为如果我直接说我替你到沧州去看看的话,
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
当她得知我是来自大城市重庆的猎鬼师以后,
她很不相信,不得已之下我给她看了我随身带的一些法器,
并给她讲了很多这方面的事情,
也许她想我跟她非亲非故似乎是没有什么理由来欺骗她,
于是最后才相信了我。答应让我去她大表哥家里看看。

随后她给她妈妈打了电话,说她委托一个朋友代替她回家来给表哥奔丧,
然后说了我的名字和电话,并且告诉她妈妈,考试完了就立刻回沧州,
而从她口中得知,她考试结束的那天正好是下葬后的第二天,
回来只不过能够看到一座新坟,又有什么意义呢。

关于冥婚,我所知甚少,
至少在那次以前是这样的。
它是在我们国家民间一种比较另类的习俗,
当一个成年人死去的时候还是未婚的情况下,
很多农村地区的老人家都会说,
这样死掉后,将来就是座孤坟,
而孤坟对一个家族的影响是不好的,
因为没有婚配自然也没有子嗣,
没有子嗣这个坟自然就是个孤坟了,
因为它无法成为祖坟,上香祭拜的除了自己的父母以外,
也就没有别人了,等到父母一死,
那才真的是彻底悲催。
而通常情况下,赞成采用冥婚的家庭,
往往也是受到一些不良居心的道士端公的蛊惑,
说这样也不好那样也不行,
无非也就是为了多弄几个钱。
虽然冥婚的说法,在道上是有一定道理的,
但是这个并不是绝对的事情。
而且方式方法过于诡异,诡异到让我这个常年和鬼打交道的人,
也都有些难以接受,一方面碍于习俗的传承,
一方面也不希望今后想起来的时候全都是害怕和恶心,
于是我暗暗决心,这次算是一个机会,
一定要把其中的道理弄个明白,
因为下次遇到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我把姚姑娘的电话存进手机里,
答应她有什么情况啊之类的,我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要她安心参加考试。临分别前我把自己的驾驶证交给了她,
那上面有我的身份证号码什么的,我想也是在对她表达我不是骗子的决心,
也是为了她能够不会担忧我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而安心复习考试。

既然答应了别人就一定要做到,
于是我和姚姑娘分别以后我就改签了机票,
搭火车去了沧州。

对于沧州我是陌生的,沧州对于我而言也是同样,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多,
赶不及到姚姑娘的大表哥家里,
于是打算当晚在沧州住一晚,
顺便搜寻下当地的美食。
可能是因为我是南方人的关系,
北方的菜肴我吃上去有些不习惯,
除了那一份四味的铁狮子头。
在那之前,我只在重庆的乡村基里吃过。
四个拳头大小的大肉丸子,每个的味道都不一样,
浇汁以后更是鲜美,于是当晚非常满足,非常愉快。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按照姚姑娘给我的地址,
找到车站坐长途车赶了过去,中途还转过一趟车。
到了当地后,并没有感觉这家人像是传统农村的那种萧条和贫困的感觉,
有一个大大的宅院,从院子外整整齐齐堆放的许多花圈来看,
这家人若非有钱有势也必然是当地的一个大户人家。
在门口咨客那里给了奠礼以后,
我就进了灵堂。

这家人的宅子在当地还是算得上非常气派了,
进门后有个大大的天井,
正对门口就是一个大厅堂,周围全是厢房,
这种院子跟我早几年前在山西平遥看到的那种晋式四合院非常类似,
而大表哥的灵柩就停放在那个大厅堂里,
门柱上缠满白布,宾客们大多坐在天井里或厢房外的走廊上打牌,
我则因为收到姚姑娘的嘱托,而去找了她的妈妈。
告诉她妈妈我是小姚的朋友以后,她便带着我去见了大舅娘。

大舅和大舅娘看上去都是50多岁的人了,
大舅娘还是时髦的染了金色的头发,
所以他们应该是祖宅在这里,却没怎么在这里住。
而且生活水平一定还是算不错的。
大舅和大舅娘看我一个远道而来的陌生人前来吊唁,
心里肯定还是感激的,我在跟他们说过保重以后,
就把姚姑娘的妈妈拉到一边,
我告诉她我其实是收到你女儿的委托来看看你侄子冥婚的事情的,
这东西不能马虎,要死弄得不好,
很有可能会让你们全家都遭殃的。

我并没有骗她,因为我就听说过办了冥婚以后,
男方的全家人都不同程度的收到伤害,
死了几个伤了几个,最后还是靠我的一个老前辈出马,
才把这段冥婚废了。
就是因为给自己孩子选择冥婚对象的时候,
没有仔细考究这个对象的身份和八字,
这才导致了那场悲剧。
姚姑娘的妈妈起初也是不肯相信我,
但是后来我给姚姑娘打了电话,
由她来跟自己母亲细说,最后她母亲才将信将疑的把我留下,
我嘱咐她暂时不能够声张出来,
等明天冥婚的那个女尸来了以后再说。
她答应了。

于是剩下的时间里,我就跟姚妈妈聊了聊大表哥的事情。
大表哥还没念完高中,就自己辍学了,
于是我顿生一股亲切感,
随后他跟着一群朋友到了北京,
成为了北漂族。
几个大老爷们挤住在地下室里,
在酒吧和地下通道当流浪歌手。
可是自己赚的钱根本就不够花,
每个月还要家里给他寄去生活费,
后来因为过度的烟酒,他患上了严重的肺炎,
不敢告诉家里,不希望家里人因为担心他而要他回来老家,
这样会断送自己在北京混出一片天地的理想,
也就这么拖着。
结果小病拖成了大病,最后实在不行了,
才告诉了自己的父母,不过那个时候就已经晚了。
接回来没多久就死了。
于是我不禁感叹那些宁愿饿着肚子也要坚持北漂的人,
到底是在图个什么,
难道是北京的妹子更漂亮?重庆妹子开心的笑了。
人生活图的是个痛快和洒脱,
实在是犯不着为了所谓的理想,
而朝着人才济济的帝都扎堆。
虽不至于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混个多少年发现自己混不出头幡然悔悟打算回乡的时候,
才发现自己最宝贵的时间以及白白的荒废掉了。

姚妈妈告诉我,大表哥都30岁的人了,
自己生活都没个保障,自然也就交不到女朋友,
也正是因为未婚而死,所以在给孩子操办丧事的时候,
请来的道士告诉他们家,最好是能给孩子配一段冥婚,
这样的话,家里其他后人才会因此而发展昌盛,
而他恰好能够找到这样合适的女人,
也是未婚而死,也正好需要配冥婚。
这叫做结“阴缘”,对两家“阴亲家”和后人都是大有好处的。

听到是请来的道士说的,
我就请问姚妈妈,我能见见这个道士吗?
姚妈妈告诉我,当然可以,
他现在正在棺材后面的黄布幡下面打坐呢。
于是我起身走过去,
路过冰棺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睡在里面的大表哥,
穿着黑色的小马褂,戴着一个地主帽,
下半身被遮住看不到。而他的遗妆倒是画的有些让人害怕,
描眉了不说,还描了眼线,
苍白瘦弱的脸颊上被刻意打上了粉红色的粉,
嘴唇涂得特别的红,
最诡异的竟然是化妆的人还特别让他的嘴角上扬,
显露出一副闭目微笑的姿态。
看上去有些吓人。
原本我心想这大概是当地风俗习惯的关系,
谁说人家死了就不能笑着下葬呢,
当下除了心里默默有点紧张之外,
我绕到了那块巨大的垂下的黄幡布下,
看到一个黄袍道人正背对着棺材盘腿而坐,
他的正面是另一口红木棺材,
棺材盖是打开的,棺材口子上贴了些黄色的符咒,
由于我站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脸,
出于礼貌,我拱手行了个道礼,
然后说道长我能够问你点事吗?
只见他吐出一口气,看样子他刚才已经入定,
是我打扰了他。
他站起身来,转向我,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大感不可思议,
有点激动的指着他:

“怎么会是你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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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11:47:48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69 冥婚

那道人转过身来看到我的时候,
表情也是非常惊讶,他也问了和我几乎是一样的话。
他也半晌才回过神来问我怎么会是你在这里,
我说我还想问你呢,
你不好好跟你师傅学习跑到这里来瞎胡闹什么。

这个人是我几年前在株洲拜会一个道家前辈的时候,
这位前辈两男一女三个徒弟中的大师兄。
那晚我们喝酒的时候,他喝醉了,
他虽然也算是师出名门,但是酒品实在不好,
喝完发酒疯说胡话,搞得我特别不爽他,
于是那晚我揍了他一顿,顺便也成了个朋友。
谈不上是不打不相识,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挨揍,
后来也觉得这小子除了酒品差点别的也没什么不妥的,
而且他虽然拜的是个名师,自己研习的东西确是非常杂乱,
除了本宗的道法以外,他还参研塔罗牌和地巫,
偶尔连我最不愿提及的门派也要去掺上那么几脚,
杂而不精,枉费了他师傅的教导。

他是河北唐山人,比我大几岁,
出师后就回了老家结婚生子,
没有正当职业,之靠偶尔给这样的家庭做法行道维生,
所以说到做生意,他肯定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于是才会发生他主动给别人推荐冥婚的事情。

他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你来干什么。
我告诉他我是因为受到逝者表妹的委托才来看看的,
以前也没接触过冥婚,担心出什么乱子,
就来瞧瞧。
说到这里他就开始放松表情的笑了,
想来他是觉得我此行并不是来跟他抢夺或是分享业务的。
说实话我觉得我完全犯不着,
我干嘛要来跟你抢业务呀,
咱俩谁好谁差,先前那个聚会邀请我没邀请他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他有点得意洋洋的说,冥婚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刚回来的时候他还不懂什么是冥婚,
是在山西那边跟当地的巫道学的,
后来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生财路数,
反正都死了,到不如死个成双成对,
不留孤坟,福泽后人。
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
可是我还是对这样有名无实的婚配觉得难以接受。
我问他你是怎么去找到这些死掉的人的,
他说不一定是真的能次次都找到异性的尸体,
如果找不到可以请人去说阴媒,
例如有人成年后未婚死了,他希望能够配一段冥婚,
但是根据他的八字又暂时没办法找到合适的人,
那么就可以找已经入土的人,只要条件适合,
烧了符咒下去也是能够配对成功的,
事后只需要在双方各自的坟边修建一座刻了对方名字的空坟就好。
不过这种就没那么容易福泽到后人了,
最好是两个真人真的合葬在一起。
我问他你这次找到真人了吗?
他得意的说,不瞒你说,这次我还真找到了,
从石家庄那边找来的,八字和这次的大表哥极合,
那个女人才20岁,死因是车祸,
家里人大手笔,花了很多钱来给自己的女儿修复尸体,
好在身体虽然有些残破但是脸还是完整的,
下午就会运到,你到时候看了就知道也是个美女了,
要不是死了我真想要她的电话呢,哈哈哈哈。

看着他笑,厌恶之感横生,真想再揍他一顿。
虽然他的说法让我觉得变态和无法认同,
但是如果摆正态度来说,他其实也是在做好事,
既然是双方的家庭都各自要求的,而且也说了八字符合,
我本来此行也不是来抓鬼带路的,也就打算先看看,
出了什么岔子再说出岔子的事情。

随后我又跟他聊了不少,因为他们三个师兄妹他的年纪最大,
出师算是最早,除了那些杂乱学习的东西不精以外,
自己本家的道法还是研习得比较扎实的,
有他在这里,乱也乱不起来。

到了下午接近6点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
他告诉我,大表哥的老婆来了。
原本葬礼现场,是应该严肃悲恸的,
而这般喜气洋洋的锣鼓,到是像极了以往在电视里看到的迎亲队伍,
不同的是,没有了轿子,
轿夫们抬着的,只是一口蒙上了大红布的棺材。
我仔细看了看这支特殊的迎亲队,
媒婆一只手扶着棺材,开心的笑着,
抬轿子的四个轿夫清一色的穿着黑色的丝绸长衫,
戴的帽子都是地主帽,跟堂屋里的大表哥戴的一样。
女孩的父母一前一后的走在四个轿夫的前面,
走在前面的是父亲,手里端着女孩的遗像,
却奇怪的搭了一层红丝绸。
母亲跟在父亲的身后,
手里拿着一根粉红色的手绢,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布鞋,
队伍的最后面就是乐队,还抬着一些箱子,
八成那也是“嫁妆”。
如果不是因为父母的表情还有一种难掩的悲伤和那口棺材,
我在路上遇到这么一只队伍,还真会以为是哪家人嫁女儿。

我看了看照片上的女孩,是长得标标致致的,
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死了的确是非常可惜的。
我那个道家朋友迎上前去,做了个停下的手势,
然后上千跪在女孩父母脚前磕头,
接着站起身,围着棺材转了几圈,
然后伸出手扶住女孩母亲拿走手绢的那只收,
开始缓慢走进宅院里,
锣鼓声再一次响起。
院子里天井中的那些麻将桌已经退去,
空空荡荡的,道士吩咐轿夫们把棺材在天井里放下,
与堂屋里表哥的棺材对齐。
然后他就走到堂屋里面,坐在大表哥的父母身边。
媒婆这时候扶着女孩母亲,缓缓的一步一步走到大表哥父母身边,
然后行礼敬茶。
完事后,道士就付了钱给媒婆等人,
让他们自行离去。

他告诉我,冥婚仪式要晚上12点才举行。
两人的八字在子时道数接近,方为大吉。
用他的话说,期间的这几个小时,就让他们彼此熟悉下对方。
我问他,刚刚他迎接队伍的时候那些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看我这么不可一世的人都肯向他发文,有些骄傲,
他告诉我说,一开始队伍到了院子外的时候,
他没有第一时间出去,是在堂屋里做法请大表哥上身,
用他的肉体和大表哥的灵魂相合,
让大表哥自己出来迎接。
他也坦言,这其实是在走过场,
大表哥不会上身到他的身上,但是大表哥是看得到这一切的。
于是他走出来,围着棺材转,
是在按礼节,检查路上是不是颠簸之类的,
他说他们当地的习俗就是这样,古时候新娘子上门,
夫家人总是要先检查下轿子有没有破损,
从而来判断路途遥不遥远或是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绿林好汉一类的,
害怕娶进门的是被贼人玷污过的。
他告诉我,女孩的父亲走在最前面,
是在给女孩子当“眼睛”,红布是因为结婚怎么说也是喜事。
而她的母亲拿红手绢穿红布鞋,
是在代替她的“身体”,要懂得认路,
所以她妈妈才一步一步的走。
而进屋以后他又一次扮演大表哥,而媒婆带着女孩妈妈上前敬茶,
也都是各自代替自己的孩子来完成一些旧俗礼仪罢了。
女方带来的那几口箱子里,都是给女儿的嫁妆。
里面全都装的是纸做的元宝钱纸,金砖银锭什么的。
他告诉我,这些也都是走走过场,
真正让这两个死人的灵魂重叠,还得等到夜里子时,
那才是他显露真本事的时候。

随后他跟我讲了很多关于他出师后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他说他当初学艺的时候是一种偶然,
虽然跟着师傅一起走道多年,
但是始终还是觉得自己不算是这方面的料,
所以回到河北老家以后,
原本打算靠着先前的那些年跟着师傅一起跑单子积攒的钱,
在农村修个房子,娶个老婆,
然后安分守己的当个农民过完一生算了,
但是他发觉自己的收入和支出完全不成正比的时候,
他才算开始重操旧业。
我问他是不是宣布过退行,
他笑笑告诉我,那到是没有,
不过那所有关于玄门道法一类的物件,
带回家后就一直锁在床底下的箱子里,
没有拿出来了。我有点不懂,
我问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学习,
却怎么不靠这个维生呢,
虽然不一定真的能赚到多少钱,
但是好歹比你那时候入不敷出强得多了吧,
你今后孩子还要上学念书,
说不定还要送到国外去念书,
再怎么说钱也是很重要的。
他叹了口气告诉我,这些道理他都明白,
他说自己之所以一开始没打算要重操旧业,
是因为那些年跟着师傅的时候,
对生死已经渐渐开始没有了感悟,而剩下了麻木,
也就是在看到生离死别的时候几乎都没有了动容的感觉,
他觉得这是这么些年来,自己不愿失去,
却偏偏失去的宝贵情感。
他还说他并不责怪师傅的教导,
怪只怪他自己,不是个聪明和情感丰富的人,
没有办法很贴切地替委托人设身处地的着想,
在人情和金钱方面,他还是觉得钱更重要。
于是直到家里已经开始快没钱的时候,
他才打开箱子,重操旧业。

听完他的诉说,我真不知道我是应该同情他还是鄙视他。
他说得没错,在很大部分的情况下,
世人对我们这种职业的人的看法,
跟路边的丧葬一条龙或是太平间的敛尸工是一样的,
一方面我们的确也是在拿钱办事,有劳有得,
另一方面,我们见过比任何人都多的生死离别,
甚至见过各种各样怪异的死法与奇特的尸体,
我们也是普通人,在第一次第二次,
或许是会因为恐惧而害怕好几天,
到了第三次第四次,也许就会因为声明的消逝而感到落寞和悲伤,
但久而久之,我们的情感经历了无数的千锤百炼,
变得坚强,变得固执,甚至变得铁石心肠。
我很想反驳他,因为我就不一样,
或许是天生是个感性大于理性的人,
我在面对生死的时候,总是很刻意的要求自己带着那么一丝不舍,
而每次给灵魂送行的时候,我也都会在心里告诉它们,
朝着明亮的地方去,那里有光就有幸福。
我直到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刻都还在会因为生命的消亡而感伤,
真不知道我是在感叹世间百态,还是在感叹命运无常,
本来我们一直都信奉和强调,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可是很多情况下我们见到的都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也曾经非常矛盾,
我不明白我到底该做个专门开脱死人的神棍,
还是该做个惩恶扬善的侠士。
到最后我才明白,我其实什么也做不到。
死人了找到我,那是它注定会找到我,
我也注定要伸出手来帮忙,
坏人们遇到我,我也往往会略微的报复,
以告慰我那尚在苟延残喘的良心。

悲哀,非常悲哀。至少在他说出这些以后,
迫使我联想,继而导致我的悲哀。
我突然想起我在以往宽慰死者家属时候常常说的一句话,
我说你们要节哀,他至少还坚持了这么长时间,
那些因为天灾或者意外死去的人,
还没能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丢掉了生命,
相比之下,他算是很幸运了。
想到这里,一阵悔愧,
在一个各种道德和人性都在逐渐丧失的世界,
我已经没法区分我到底说这些的时候,
究竟是在安慰人,还是在欺骗人。

当天的晚餐安排得到是简单,这是应我这个朋友的要求。
在仪式前的三个时辰内,所有在场见证的宾客,
都是不能喝酒也不能沾荤的,
所以这一顿顶多只能算作是充饥,
要直到夜里子时的那顿饭上,才能是大鱼大肉。

晚餐以后,我开始无所事事,
已经不想去打麻将了,因为当地的打发太没劲了,
还是血战到底比较好玩。
我抽空给姚姑娘打了个电话,跟她说明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告诉她最后两天好好看书,考完就回沧州,
我等她来看看表哥和“表嫂”的坟以后,
我也该打道回府了。
而且我的驾驶证还在她手里呢。
在电话里她得知今晚就要举行冥婚的时候,
她说希望我能够替他表哥看仔细,
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马上告诉她的妈妈,
她妈妈会负责阻拦的,说一切过失由她承担。
我很想告诉她你是承担不起的,
当人与人的情感遇到旧教礼节,谁都承担不起。

挂上电话以后,眼看冥婚的时间就要到了,
我偷偷取出罗盘在天井里和堂屋的两口棺材附近溜达,
试图在盘面上读到点什么。
我没有对我这个道家朋友有什么不敬的地方,
我只是觉得我既然已经身处其中,
尽自己的一点力也是好的,
如果没发现什么也就算了,若是有什么不对劲,
我还是要告诉我朋友并且自己出手帮忙的。
堂屋内,表哥的遗体旁边,一切正常,
我能看到他的灵魂还在附近,他似乎已经是暗暗接受了这一切。
但是走到那个女孩的棺材前的时候,
我发现罗盘给出的信息是,这个女孩似乎是有些不情愿。
但是反抗得也不算很强烈,于是我努力思索这到底是为什么,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子里出现,
光是想象,我都惊出一身冷汗。

于是我赶紧到处寻找我那个道家的朋友,
找到以后拉着他到僻静无人的地方,
我问他,你刚刚说这个女孩是怎么死的?
他说车祸啊,怎么了。
坏了。

我不想浪费时间来责备他,
就直接拉上他冒昧地去找了女孩的父母,
我眼看距离仪式开始还剩下不到2个小时了,
我必须得抓紧时间,否则要是仪式照这么举行下去,
等到明天入了土封了坟,
这两家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找到她爸妈后,我开门见山的说,
阿姨,有件事必须要你帮忙了。

我之所以这么做,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女孩是车祸死的,
表哥是死于肺炎,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也就是她死之前至少是知道自己即将死去,
虽然算不上是寿终正寝,但是他自己也是默默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但是这个女孩不一样,死于车祸,
基本上这跟暴毙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是说,
她的死法跟表哥是不同的,是死于非命。
死于非命的鬼魂常常有不甘的情绪,
而这样的情绪会严重影响到他们不肯离开,
也就是我常常说的“执念”,
而且死后配婚,按我的理解,
这个决定至少是没有通过她本人同意的,
我甚至没办法确定她是否知道自己已经死亡。
我虽然不懂冥婚的规矩,
但我知道哪怕两个人八字再怎么合适,
如果无法把生前的执念给解开,
稍不注意,例如烧错了香,敬错了神,
都非常有可能引起她的愤慨,
这样一来,不要说什么福泽后人,
不会因此而收到伤害连累,就该偷笑了。
我暗暗在心里骂道士,居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我让女孩的妈妈跟着我和道士走到后堂,
我找来一只碗,问道士要了他们的绳子,
把绳子跑在水里,要我说一句她妈妈写一句,
将那些开示女孩已经死掉希望她安息平静的话写在道家的符咒上,
然后请道士画了符,烧掉化水,
然后把红绳取出,把水倒在了女孩的棺材跟前,
这方法和带信差不多,也是在出殡前,
她妈妈唯一能够跟自己女儿说心里话的机会。
接着我得得罪他们家,请他们打开女孩的棺材,
让她妈妈把从碗里拿出来的绳子栓在女儿的小拇指上。

道家细分了无数个小派别,
但是对于会抓鬼的道家来说,
红绳的练法尽管跟我们大同小异,
但是他们只需要一种绳子就够了,
而不是像我们这样区分了辟邪的和缚灵的。
因为他们本身是不需要辟什么邪的,
而他们的红绳使用方法更为复杂,
力量却远超我们的。

虽说我并不算太能够理解女孩父母答应配场冥婚的决定,
但我至少能看到她妈妈在她的小拇指上栓上红绳时,
那两行泪水一定是发至内心的真诚。

直到她妈妈照做了以后,我才告诉我那朋友,
这可真是你大意了,你师傅看到会骂你的。
他也连连擦汗,说幸好是被你想到了,
要不然这事完了这钱赚得也不心安。

很快接近子时,在这之前,
我那个道士朋友以及在堂屋里棺材的另一侧摆好了几张椅子,
这是用来给双方父母坐的,
然后在房梁上栓了绳子,在地上立了两个三角桩似的竹桩,
地上还放了几块砖头。我问他这是要干什么啊,
他忙来忙去,还没时间搭理我。
在子时前大约半个小时的时候,
他让除了双方父亲以外的,喊了一些男性的亲戚朋友,包括我在内,
一起来帮忙把尸体立起来,准备拜堂了。
说实话,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帮忙,
倒并不是因为我对尸体有所排斥,
我都徒手挖坟取骨的人,难道还害怕尸体吗,
说到底,还是我无法克服我这心理的障碍。
我去了,但是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这群人里除了道士没人认识我,
看我在旁边不帮忙,也没人好意思说我。
这我才知道了那些之前看到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他们先把大表哥的尸体从冰棺里面抬出来,
然后搬到绳子底下,用绳子从表哥的后脖子贯穿进去,
绕着胸口一圈,再又从身后打劫,接着穿上衣服,
这样以来 如果不站到身后去看,是看不到绳子是栓这表哥,
让他站立起来的。
与其说是站立着,倒是说吊着更合适。
接着他们用竹桩固定好表哥的腰部,
用转头塞住竹桩,从正面看,
表哥就好像是站在面前一样,
死人的脖子是僵硬的,不用担心会歪倒,
短短的时间里,表哥就站立了起来,还伴随着那诡异的微笑。
然后他们又把女孩的尸体抬了进来,
用同样的办法让她站立,不同的是女孩因为车祸而身体残缺,
有些缝补好的地方看上去始终比较怪异,
而且她也没有了那种奇怪的笑容。
虽然两个尸体都被弄得面对椅子站好了,
但是还没有把他们的眼睛弄开,
道士告诉我,眼必须等拜堂的时候再弄开,
因为按照习俗,没有拜堂前,
冥婚的双方要是看到对方了,是不吉利的。

保险期间,我再次用罗盘在表哥和女孩的身边走了一次,
所幸的是,表哥依旧冷静,女孩的灵魂也安静了下来。

时辰到了,我和众多人一样,见证这场特殊的婚礼。
道士请双方父母入座,并要求现场严禁拍照,
然后他在二位“新人”跟前游走念咒,
拂尘不断地在两人身上拍打,念咒持续了10多分钟,
他请下桃木剑,刺穿一张符咒,
沾了白酒后烧掉,然后大喊一声“启目!”
大表哥和那个姑娘都睁开了眼,
这是我见到的最神奇的一部分,
我也会不少咒法,却没有一个能够操控死人的身体。
沟通都只能算是勉勉强强,而这种命令其开眼的做法,
也确实让我跟着开了眼。

睁开双眼后的二人,眼神直勾勾的,
加上先前冰棺的作用,两人的脸上都因为冰冻的缘故,
有一层薄薄的水分。
看上去像是在流汗,但是印着灯光,
更像是两个不会动的蜡像,
不同的是女孩的双眼大概是因为车祸的关系,有点分散,
看上去是两只眼望着不同的方向,加上面无表情,
就有点吓人。
在场宾客中已经有人因为接受不了而转身走到屋外了,
剩下一些心理素质好的且胆大的人还在围观。
接着道士从自己背上的布包袱里取出了一种很像是幡的东西,
一边摇头晃脑的围着两人的尸体走,
嘴里一边唱着,最后又大喊一声,
这回喊的什么我就没听清了,反正就是一个字,
喊完以后,两具尸体的脑袋开始微微垂下,
像是在给坐在椅子上的双方父母行礼,
看到这里的时候,又有不少人因为害怕选择了离开。
到了最后一个环境夫妻对拜的时候,堂子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夫妻对拜,也是我觉得这门道法神奇的地方,
因为在他的念咒之下,两人竟然缓缓靠拢。
由于尸体是悬挂着的,即便是有风吹,
两人的摇摆方向也应该是一致的,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对两人转身面对且慢慢靠拢,
继而碰到头,感到非常害怕和神奇。
这一来,冥婚仪式就算是结束了。

接着两具尸体有缓缓回到最初悬挂时候的样子,
面带微笑,眼镜直勾勾的看着远方。
双方父母早已哭的要死要活,道士告诉他们,
要哭现在就哭个够,你们现在是亲家关系了,
以后要相互帮助相互扶持,不要产生什么矛盾,
否则你们泉下的儿女也会因此而记挂,也会闹矛盾,
这样以来对你们双方都没有好处。
接着道士让厨子上菜。
于是那一整晚,两具尸体就这么直挺挺的挂着,
而我们在外面,面对大鱼大肉,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守灵的最后一夜,没有麻将,
只有无止境的丧葬表演,
诸多歌曲如《让我再看你一眼》《你快回来》等,
这样的安排让我原本对道士产生的些许敬意荡然无存。

第二天早上,将两具尸体重新放回棺材,
由于在空气里曝露了这么长时间,
尸体已经有点氧化了。
大表哥的表情已经不是再笑,
眼角的皮肤和肌肉已然开始因为悬挂的关系而有些下垂,而且松弛。
特别是表哥,当他重新回到平躺的姿势的时候,
笑容再次诡异重现,
而且这次还露出了紫红色的牙龈。

我实在不愿多看,跟着送葬的队伍,
一路敲锣打鼓,将二人的尸体送到屋后已经预先挖好的坑里买下。
道士祝福双方父母,
在这个时候尽量不要哭,因为你哭的话,
他们会认为你们舍不得他们,他们也会舍不得你们。
成为新的执念,久久不散,那就不好了。
于是当他们安静的并排下葬,填土,
石匠们开始麻利的磊坟。

忙完已是下午,我看事情也完了,
姚姑娘要明天才能回来,
我总不能守着两座坟过一晚,于是给姚姑娘发了信息,
说我还是回去烟台找她算了,她回我信息的时候,
我已经拉上已经换好便装的道士,在去往烟台的路上了,
她说刚刚在考试,说我既然决定好了就在烟台等着我。

到烟台后,我们找到姚姑娘,
我告诉了她全部事情的过程,但是略过了道士大意的那一段。
她也算是理解了家里这次面对伤痛的做法,
把驾照还给了我以后,我告诉她我和道士要再去蓬莱呆上几天,
问她要不要同去,她说不了,
收拾一下第二天就会沧州哥哥的坟前,跟哥哥嫂嫂说说话了。
既然她这么说,我们也就辞别了她,
到了蓬莱,海鲜小面大吃特吃,
这次就是彻底的散心了,
我们不仅时隔多年再次喝醉,
还引发了一点海鲜过敏的情况,
因为我们都不是海边的人,
所以并不知道吃海鲜的时候喝啤酒是会出问题的,
直到第二天我俩起床后看到对方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脸,
连说话都说不清楚,才吸取教训。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这次是我参加的最离奇的一场“婚礼”,
却也让我寻回了一个曾经走失的朋友。
至少在这一点上,还是值得欣慰的。

我热爱蓬莱的海,虽然我没能看到海市蜃楼。
如我所说,我会记得这份感觉的。

让未枯的海洋,呼唤心中浪啊,寻找足迹飞啊,海鸥孤影落沙啊。
鱼儿银浪亮啊,穿越长虹荡漾,一万年的序幕,不用低语深藏啊。
蓬莱何处,青山几度,桑田沧沧,地久天长。
海天隐入朦胧,大地翠意情浓,一万年的序幕,爱在永恒漫舞。
一万年的序幕,不再低语深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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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下来自 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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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11:48:25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70 霓虹

如果要追溯灵魂或是鬼魂来自哪里,
坦白说,我不知道。
也许从一开始出现生命的时候,
它们就一直存在,或者更早。
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具有灵性的,
而这种灵性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感觉得到。
于是千百年来,争议不断。
于是自从我开始接触这行的时候起,
被颠覆的不仅仅是对这一切的认知,
甚至还包括了我以往对他们那种凶残可怖的看法。
我们如今生命的存在,根本无法说成是一个偶然,
而我们每一个人眼里看到的世界,
也或许都不一样。

我记得我在最初跟着师傅的时候,
他拿来一个梨子,问我这是什么,
我说这是梨子,他说梨子长什么样的,
我告诉他,黄色的皮,皮上有小黑点,样子像倭瓜。
师傅说,没错,如果要他自己来说,
他也会这么描述。
但是师傅告诉我,并不一定我认同的“黄色”,
就是别人眼里的黄色。
也许在我眼里和脑子里,黄色代表了一种固有的颜色,
而在别人的世界里,这种颜色或许是我看上去的绿或者红,
而恰好那种绿与红,对他而言就叫做黄色。
又比如当我看到一个人的时候,
他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他看我也是一样,
而我们却从来都没有去深究过我们口中的“两个”,
和别人认知中的“两个”是否是同样的概念。

当时师傅这么跟我说的时候,我也一时很晕,
但是仔细这么一想,也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这让我想起了以前上学时候,老师曾经说过,
蛇看我们人类是一团红色,蜻蜓看我们人类,好像是6个重影,
有了科学上的佐证,我相信这些就显得特别理所当然,
这也算是片面的让我懂得了为什么有些人具有阴阳眼,
而我却始终没有的原因。
而这个道理我彻底想通,是因为2004年的一个业务,
我才明白原来我们虽然和他人有所交集,
但在彼此之间,或许还存在着另一个只被自己认可的世界。

2004年我一个朋友受人之托找到我,
我这朋友是个万州人,大我10来岁,
早几年跟着他老爹在万州开牙科诊所,
后来生意做大了就在重庆也开了几家连锁,
我的一颗大牙就是他亲手给我补上的,
所以我想他对我的牙齿应该是非常有感情的。
这次他来找我,却是因为他认识的另一个朋友的关系,
他说他那个朋友姓马,是他的大学同学,
学医几年以后没能进入医疗单位工作,
于是就回老家丰都开了个餐馆,
这趟就是他的餐馆闹鬼了。

我当时听我这朋友说的时候,
还觉得挺好笑的,
我逗他是不是饿死鬼来找吃的了?
他说不是,正好最近也要去一趟丰都看看自己的连锁店,
说具体情况他也不是特别清楚,
但是我们可以同去,他会安排我跟那个马老板见一面,
当面聊聊,至于费用,
他有钱,只要你别太黑就是了。

听到他有钱三个字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生命都焕发了光芒。

老实讲,我大概是2002年年初的时候回的重庆,
在直到2004年期间,我都一直接些鸡毛蒜皮的小单做做,
钱挣得不多,但勉强够用,
饿又饿不死,发也发不了财,
我原本安慰自己说这么几年就当是给自己积攒经验和名望吧,
虽然在本地行内,我也算的上是后起之秀。
但不得不说的是,那几年,的确有些清苦。

师傅说他曾经也是经历过这样的阶段的,
用他的话来安慰自己,
人在高潮的时候,要享受成就,
人在低谷的时候,要享受人生。

我把师傅告诉我的这句话一直用在我的生命里,
于是这么几年下来,我一直过得贫穷。
而转变这一切的,就是因为这次的这个单子,
从那以后,我买了房买了车,
开始假装得意逍遥知足的生活。

于是当下我便答应了我那朋友,第二天便坐着他的车去了丰都。
虽然在重庆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丰都也是早有耳闻,
但是那还是我第一次去。
这座长江边上的小城,他的出名并不是因为他的豆腐乳,
而是因为这是一座传说中的“千年鬼城”。

小时候如果调皮捣蛋发生危险了,
例如我偷偷跟着一群伙伴下河游泳,
或是在狭窄的马路上跟汽车赛跑,
又或者是去攀爬烟囱上的梯子,
每当我干这些的时候,不被我妈知道也就算了,
被她知道了,她一定会对我说:
“你是不是想到丰都去报个到?”
所以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不自觉地把丰都跟翘辫子联系在一起。
我听说过丰都有举世闻名的鬼神氛围,
也有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奈何桥”“黄泉路”等,
我在云南学习期间,我也曾就这个话题跟我师傅聊过,
师傅告诉我,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一座真正意义上的“鬼城”,
只要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就会有死亡,
只要有死亡的地方,就会有鬼。
如此说来,处处都是鬼城,
鬼话连篇,鬼斧神工,鬼哭狼嚎,心中有鬼,
到处都是。连外国也是。
当然我也问过师傅外国人死了是不是也有鬼,
师傅回答得就比较幽默了,
他说莫非你觉得中国才有鬼?那中国人也太命苦了。
于是从那个时期起,我便渐渐在自己的世界观里,
分出了一部分,交给鬼来支配,
他们与我们的时间和空间重叠交错,
只不过是生存在我们所不知且无法见到的维度罢了。

师傅还告诉过我,关于丰都,
其实之所以能够发展为“鬼城”,
实际上是源自于一场误会。
在重庆还没成为直辖市以前,整个川东,
包括现在的湘西和鄂西,还有北黔,
几乎都是深受古巴蜀文化和东巫文化影响的区域,
在商朝的时候,就已经是巴人活动的中心区域。
而期间有其中一支名为氐羌的巴人部落,
因和商朝的对抗,从众多巴人的部族里分离了出来,
准备顺着长江逃往现在的武汉一代,
却在途径幽都的时候因为部族首领“土伯”的第6个儿子出世,
就在那里短暂停留。
当时的幽都就是现在的丰都,
而且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古羌族的村落。
土伯向村子首领要求分地来安扎自己的族人和军队的时候,
遭到了古羌族人的拒绝,
他当时就起了杀心,于是亲自带着800氐羌勇士夜袭了村子,
除了妇女老人和儿童,几乎杀光了全村人,
接着他便迫使古羌族人充当劳力,
在依山的地方给自己修建了一座寨子。
住进去以后觉得这里地势非常好,
于是打算不走了,当时的商朝恰好灭亡,
周朝的君主忙于安顿各地的叛乱,
也就暂时没把土伯这样的小虾米给放在眼里。
而当时正宗蜀人已经因为战乱分散到了各地,
再也难以凝聚起来,于是土伯觉得自己是众望所归,
就在幽都自立为王,称自己为“鬼帝”。
氐羌原本是由古羌族分支出来的三支的后代,
早在炎黄时期,古羌族便已经存在,
后来渐渐就分化为羌族、古羌族、汉族。
三族的结合,就衍生出一代巴蜀。
而氐羌土伯灭了古羌族村子的行为,
以下犯上也就算了,甚至是种欺师灭祖的行为。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土伯自称“鬼帝”,称自己的族人为“鬼族”,
幽都也就因此而渐渐变成了鬼城。
而事实上那个时代,他们崇尚的并非真正的“鬼”,
而是“巫”。而后来因为时间久远且各种文化的交互,
才让这个原本是个小村子的小地方,
成长为举世闻名的“鬼国神宫”。

所以在路上,我对丰都的向往就是在《鸟瞰新重庆》里面,
那个巨大的山神,还有各式各样古代留下的妖魔鬼怪,
吐着长舌头的吊死鬼没有脑袋的断头鬼,
以及被砍手砍脚,上刀山下油锅的尖耳朵小怪们,
还有那些从棺材里因为突然发情而站起来的穿清朝服装的僵小尸。
却直到到了才发现,这个美丽的小县城,
除了处处都散发着鬼城独有的风情以外,
和我生活的城市,几乎是一样的。
而比起我所生活的水泥丛林,
我似乎对这样的地方更加向往。

到了丰都以后,我朋友给马老板打了电话,
顺便也带着我在城里吃了一顿。
我朋友告诉我,来丰都必须吃的东西,
莫过于白砍鸡了。白砍鸡我在家也常常吃,
却经常因为佐料的问题,而没有那么美味。
于是在丰都吃到的那一份白砍鸡,
算的上我人生中的白砍鸡之最。

吃饭间马老板也来了餐馆,
由于我们坐的是包房,关上门也还是可以谈事情。
于是吃完以后没赶着结账,
我就请马老板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跟我说了一下。

他说大概在1年前的时候,
他从别人手里收了个餐馆过来自己做,
因为之前的那个老板把这个餐馆在当地算是经营得有声有色,
恰好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将自己的产业转让出来,
而那时候马老板刚好手里闲钱也多,
也正有进军餐饮业的打算,
于是双方很快谈好条件并签了转让合同。
马老板告诉我,他甚至连这家餐馆的名字和厨师都没有更换,
就是为了沿袭这种地道的口味,
靠着先前那个老板积攒下来的好名声,
自己也就跟着沾光赚钱了。
但是做了差不多半年开始,
他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了。

我问他,为什么会一落千丈,是因为换了厨师吗?
因为我是个对吃比较在乎味道的人,
同样的一家店若是换了掌勺的师傅,
改变了我习惯的味道,我也不会再去吃了。
马老板说,不是,除了服务员和老板,
什么都没有换过。是因为有客人上门来大闹,
说他店里闹鬼,这事情传开了,
大家都害怕了,就不再来了。

马老板说,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重新开张半年的时间以来,
食客们不知道换过了老板,
来吃东西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的,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晚上,
有两男一女的食客深夜去了他们店里,
点了菜打算吃个宵夜,
上菜的时候,他们却发现盘子和碗里,
装的全是纸做的元宝钱纸一类的,
他们当时就觉得自己好像被店里的人给戏弄了,
就大声训斥那个上菜的人,骂着骂着,
就动了手,抄起桌上的盘子就给上菜那人砸了过去,
而盘子却从这个人的身上贯穿了过去,
直接砸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食客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就又上去打了一拳,发现自己眼前看到的人,
好像是空气一样,根本碰不到。
然后那个上菜的人,突然像是整个人都溶化了一样,
就消失了。
这才被吓到,认定自己撞了鬼,
于是呼天抢地的逃走了,
其中的那个女的还在逃出门的时候被车给撞伤了,
于是几天以后,那三个食客就带着很多人来店里门口闹事,
要老板赔钱还要讨个说法,四处给人发传单说这里闹鬼,
最后还是警察同志来了,才把那三人给劝了回去。

虽然警察平息了这件事,但是这件事已经开始传开,
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
生意还是在照做,但是但凡听说过这个传闻的人,
哪怕是自己的一些老熟客,都不再来吃饭了,
于是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到了目前,已经濒临关门的危险了。

我听完他说的,我就基本上能够判断出,
这种先干一阵子人事,让别人看到,
最后又溶化般消失的鬼,在我们的行内,
叫做“吊子神”,虽然名字里有“神”字,
那却是云贵川一代的普遍喊法。
它非但不是神,还是非常低级的一种鬼。
而正是因为它低级,所以常常会无缘无故被人给看到,
甚至看到它是怎么消失的。
这种鬼的形成,是因为在世间有放不下的东西,
这种放不下就有别于“执念”,
执念是想不通,而不是放不下。
而这类鬼的形成,其过程是矛盾而纠结的,
也就是说,当它成为鬼魂的时候,
基本上是处于一个神志不清的状态,
而这又有别于那些49日后才开始混沌的鬼魂。
吊子神一般是苦命人,
因为它出现后往往会重复去做一些生前常做的事情,
并且还没来得及想到其实自己已经死了,
而当它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是个鬼的时候,
就会扭曲着消失。
直到下一次出来,先前的又全部忘得干干净净。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的反复出现和反复消失,
除非是自身的能量消耗殆尽,
或是遇到拥有帅气面庞的猎鬼人,
否则将一直持续下去。
而必须要说的是,这种鬼魂完全无害,
人们看到了对它的害怕,也仅仅是害怕它鬼的身份而已。

于是我问马老板,你店里是不是辞退过传菜师傅,
或者是服务员,然后他后来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死了?
马老板说不是,自打他接手这个店以来,
就一直是原班人马,一个人都没有更换。
我说那当时发生闹鬼事件的时候,
除了那几个食客以外,难道没有其他店员看到吗?
厨师是炒菜的呀,他怎么说也该知道自己炒好了菜是递给谁上菜的吧?
马老板苦笑一声说,怪就怪在这里了,
我的店是夜里12点就准时关门,
店里也不会留下守夜的人,
而那天的那些食客说他们是凌晨3点多才来店里吃饭,
那个时间段我的店是大门紧闭的,
一个人都没有,他们怎么进去的我都不知道,
撞鬼的事情我不就更不知道了吗?

我这才明白,原来那个鬼,
不但是给人上了元宝蜡烛当菜吃,
还主动开门帮马老板做生意,
这到是第一次听说。
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
我就叫马老板带着我和我朋友到他店里看看去。
我朋友说他还得去自己的牙科里瞧瞧去,
就不跟着我们一起了,
晚上过来找我们一道吃饭。
因为我深知我的这个朋友是个也是个吃货,
再加上马老板自己也是做餐饮的,
想来味道是值得期许的。
有了吃做动力,我也就不淡定了许多。

他的店开在一个堡坎上面的街边,
算不上是闹市,但也不偏僻。
重庆有很多这样的小店,地方虽然不好找,
却非常美味。于是闻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
酒香不怕巷子深,大概就是说的这种。
马老板的餐馆是一个两层楼的格局,
二楼大概是包房一类的,
外墙上有一个霓虹灯,
写着他店的名字。
进了店子里以后,厨子服务员全都因为没有生意,
而坐在大厅打瞌睡。
我跟马老板说,你能不能放大家半天假,
有些行内的东西我也不方便让人家看见。
于是马老板让那些厨子服务员都自己回家休息去了,
我等人走完以后,
关上店门,在屋子的角落都洒了点坟土,
然后操着罗盘就开始在店内寻找鬼魂的踪迹。

有鬼,这是必然的,
我在厨房里,大厅里,还有收银台里面,
都发现了鬼魂的踪迹。
只有一只,因为罗盘的反应是一样的。
收起罗盘,对马老板说,
老马你这里的确是闹鬼哦,
而且从痕迹的分布来看,
这个鬼跟你的店有莫大的关系,
好像对你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
你要不要跟我好好回忆一下,
这期间来过些什么人,
又离开过什么人,这些人去了哪里,
是不是死了。
马老板斩钉截铁的跟我说,
绝对没有啊,他的员工都是从之前那个老板那里一起接手的。
于是说到这里,
我和他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原来的那个老板。
马老板甚至说,是不是因为以前那个老板做这家店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然后他也遇到闹鬼的事情了,预见到会影响生意,
然后就把店子转让给我了?

我说,有这个可能啊,
做生意的人总是遮遮掩掩的,这很正常,
就好像你去租房子一样,
要是这房子里死过人,
没人告诉你还不是照样住进去了,
但是要是有人跟你说这屋子有人横死过,
恐怕是谁也不愿意再在这样的房子里居住了。
于是我跟马老板建议,
以请他回来吃饭为理由,
那先前的那个老板约到店里来,
好好谈谈看是不是能够套出点什么话来。

马老板答应了,当下就给以前的那个老板打了电话,
那个老板说正好自己也想来吃个饭,
顺便看望下自己的那群老员工们。
于是我们才想起了已经叫员工回去休息了,
没有办法,马老板只得又以以前的老板想跟大伙吃个饭为理由,
又心急火燎的把大家给叫了回来。

到了晚上7点多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那朋友也从自己的诊所里过来了,
员工们也各自回了店里,准备好了饭菜,
再在门口放上一个水牌上面写着今日停业。
全部人,静静等着以前的那个老板来。
到了7点半的时候,那个老板来了,
进门后先跟马老板打了招呼握个手,
然后就对马老板说,
兄弟,你这外面的霓虹灯怎么是坏的呀。
马老板笑着说,一直都是坏的,
修了无数次也修不好,甚至叫来灯饰公司,
请他们完全更换了线路,那霓虹灯上店名的其中两个字还是不亮,
最后也没有办法了,好在这个店的声望在外,
也有很多熟客,有没有这个灯其实也就无所谓了。

那个老板姓张,他听马老板这么说,
叹了口气,说他对这家点还是很有感情的。
然后他微笑着望着跟我们坐在一桌上的那些厨子和店员。
我能够看得出,这个张老板以前在开店的时候,
一定对他的员工非常好,否则大家也不会一叫就回来了,
更不会这么勤勤恳恳的帮着新老板来打理这家店。
于是新老板旧老板和一帮老员工,
以及我和我那朋友,就这么愉快的吃了一顿。

饭后,大家各自散去,
马老板则留下张老板,说是要谈谈,
我此刻已经察觉到张老板大概也是不知情的一个人,
因为他的举动和表现跟我们之前猜测的很不一样。
关上门以后,我们就在大厅里谈,
马老板完整仔细的告诉了他事情的全部经过,
张老板很是吃惊,因为他绝对想不到自己的老店里,
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当马老板问到张老板,
他当初经营餐馆的时候,是否有员工或是老食客,
是去世了的,张老板说没有,
然后想了想,说那段时间他的太太去世了,
他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决定不继续经营的。

张老板还说,这家店已经做了10年了,
张老板跟她老婆都是当地一个厂里的职工,
后来因为国家的某些调控政策成为了最早几批的下岗职工,
失去了生活来源,孩子还要吃饭上学,
于是两口子就四处借钱,开了这么一家小餐馆,
一开始门面只有现在的一半大小,
因为两口子都是爽快的人,自己的手艺也还不错,
回头客渐渐多了起来,很多食客在这期间还跟他们成了朋友,
后来还完了借来的钱,又挣了不少,
于是也租下了隔壁的那个门面,
然后把墙打通,才有了现在这家店的规模。
但是在去年的时候,他老婆因为长期在油烟环境下,
肺上出了点问题,然后病情一直拖着,
拖得久了,也就治不好了。
所以在去年他转让这家店之前不久,
老婆去世了。他一个人在这个地方难免很多回忆,
于是就决定把店转让了。
张老板还说,这家店的名字,
总共有三个字,第一个字是张老板名字里的一个字,
第二个字是老婆名字里的一个字,
最后夫妻俩给了第三个字“苑”。
说完张老板朝着门外一指,说那个霓虹灯招牌,
不亮的那个字,就是我老婆的名字。

说到这里,大家似乎都和我一样好像想到了什么,
张老板有点激动,他说,
你们会不会是觉得,我老婆的鬼魂回来了?
我们都沉默不语,这其实是已经给了他答案,
一个50多岁的大男人,
竟然因此而痛哭起来。

马老板递给他一支烟,开始安慰他。
我则思考着。我寻思这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因为这一切随便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简单的巧合,
而且加上外面那个不亮却怎么都修不好的霓虹灯,
我几乎就能够断定,那一晚那三个倒霉的食客看到的就是张太太的鬼魂,
但是我还不敢就这么把话说出口,
现在还有两个问题有疑问,
一是厨房,大厅,收银台是否是张太太生前最频繁出现的地方,
二是夜里关了门,那些食客到底是怎么进到屋里的。
于是我问张老板,您太太是不是常常自己亲自下厨,亲自给客人端菜,
而且平时负责收钱结账的都是她?
他说是的,自己主要就是帮着打打下手,
偶尔来了熟客,自己陪着喝几杯酒,
感谢他们的光临。
于是这时候,除了怎么食客怎么进屋以外,
就没有其他问题了。

我对张老板说,我这次来的目的,
就是来给这里出现的鬼魂带路的,
既然现在看上去这个鬼魂是你已经过世的老婆,
那你是希望我现在就带她走,还是。。。?
他擦干眼泪说:
“让我再看她一眼吧。”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我便决定说什么也要让他亲眼看到。

在丰都县城,从马老板口中得知了一个24小时都不歇业的中药药铺,
于是我跟我朋友就直接奔了去。
因为张太太并不是每天晚上都出现的,
所以等下去,遥遥无期,对她自己也没有好处。
所以我需要找几味药材,混合在香里,
诱使张太太的鬼魂今晚就现形。
买到药材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了,
在大厅里点上香以后,我们还是按照以往的习惯,
12点就关了门,然后买了啤酒跟香烟,
远远地坐在附近能看到店门的位置,
静静等候。

时间大概是在夜里快2点多的时候,
街上已经很少的行人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丰都人们说在鬼城夜里不要乱逛之类的话,
总之2点多的时候,这个堡坎前的路上,
除了我们,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时候,店门口的霓虹灯突然亮了,
我指的是,完完整整的亮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甚至觉得中间张太太的那个字,比其他字更亮。
而我们正在集中精神关注那个霓虹灯的时候,
店里的卷帘门自己打开并且卷了上去,
透着磨砂玻璃的门,大厅里的灯也亮了起来。
整条街上,就这么一家店亮着灯,
也难怪那三个食客会走了进去。
我问马老板和张老板,你们准备好跟我一起进去了吗?
他们虽然害怕,但是还是点头。
只有我那个牙医朋友,他说他就不去了,
在门口候着。于是我就带着马老板和张老板,
走进了屋里。找了个桌子坐下,紧张地等待。

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有点恐怖了。

我一直以为张太太的鬼魂会从厨房里出来,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
可是当我全神贯注盯着厨房门口的时候,
眼睛余光瞟到收银台的柜台里面,
缓缓站起来一个人,脸色苍白,而且瘦弱,
却带着一种看上去有点让人不舒服的微笑的女人,
拿着菜单走向我们。
我没有要说张太太很吓人什么的意思,
只是这种让我很意外的出场方式,着实是吓了我一条。
但是我能够理解,因为毕竟她也是因为放不下才留下,
不管怎么说,也都是个可怜人。
张先生和马老板都是背对着收银台的,
所以这一幕他们并没有看到。
我赶紧使个眼色告诉他们在背后呢。
马老板显然有点后悔跟着我们一起进来,
他不敢回头,只有张老板,
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于是有点无法自已得哽咽哭泣,
他含泪转头,看着自己微笑的妻子,
没用的,她不可能还记得住你。
至少现在的她是记不住的。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
张老板说,来个土豆丝,来个回锅肉。

张太太飘飘然的微笑着进了厨房,
很快,端上来两个盘子,
里面装的全是纸做的元宝,钱纸一类的。
不用说,这一定是张老板在她死后烧给她的。
如果我是个不知情的食客,我想我也会把盘子砸向她吧。

我不能做什么过大的反应,因为张老板还没有表态。
于是就这么等着。张老板却一声长叹,
哭着把盘子里的元宝等塞进嘴里,但是确实是难以下咽,
他停下来,望着他老婆,几度想要开口,
却好像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终于,他带着哭音,唱了一首歌。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
让它淡淡的来,让它好好的去,
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
怀念你,怀念从前。。。”

唱到此处,再出哽咽。而张太太好像是因为他的歌声,
似乎察觉到,这一切都已经成了回忆,
自己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大概是由于过度的无法接受和挣扎,
我们三人,眼睁睁的看着她,扭曲着消失。

看着自己老婆消失不见,张老板哭得很是伤心。
马老板一直在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顺便也自己偷偷抹抹眼角的泪水。
我问张老板,现在能让我带您老婆上路了吗?
他哭着缓缓点头,我让马老板先把他扶到外面去,
因为带路的过程,他还是别看见的好。
接着我在地上用酱油当颜料,画了个敷,
烧掉她带来的那些纸元宝,念咒,引魂,
然后送她上路。在那之前,我特意给自己到了杯酒,
敬张太太一杯。

事后我收集号烧掉的纸灰,用卫生纸包了拿给张老板,
告诉他,回家把这包纸灰,换红绸布抱着,
放在你太太的鞋子里。
这是为了让他们彼此不会忘记对方,
要一直记得夫妻俩携手走过的路。

第二天我就跟我朋友离开了丰都,
这一趟,马老板和张老板都主动拿给我超过我预期的酬金,
而且是双份。后来我从我这朋友口里听说,
这家点的生意又好了起来,马老板和张老板成了店里的合伙人,
共同经营这家店,名字还是那个名字。
看样子张老板已经重新走了出来,
肯回到这个充满他回忆的地方,我也真是替他们欣慰。

跟据丰都人民发来的贺电显示,这家店至今依旧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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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状态 我和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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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增港实名认证 发表于 2012-8-20 19:06:43 | 只看该作者
白纸黑字、一团糟
谁让你心动?
谁让你心痛?
谁会让你偶尔想要拥他在怀中?
谁又在乎你的梦?
谁说你的心思他会懂?
谁为你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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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22:24:39 | 只看该作者
刘增港 发表于 2012-8-20 19:06
白纸黑字、一团糟

呵呵,慢慢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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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下来自 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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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22:29:56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71 行尸

早在1999年的时候,
当时因为国内的某个大清理运动,
造成很多的民间气功人士在短时间内销声匿迹,
因为那段时间非常敏感,
我自己对这种以蛊惑人心而聚拢学徒的手段深恶痛绝,
每次跟师傅说起这个的时候,师傅总是避重就轻的跟我说,
你要知道,我们这行之所以到现在还存在,
就是因为我们不声张,我们比较低调。
倘若哪一天我们当中有人因为干了件大好事而上了报纸或是电视,
那么离我们消失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所以我明白的师傅,谨记您的教诲,
于是我一直是在写小说。

其实我要说的是,在那二年间,死的人比较多,
天灾人祸,一切都变得不由分说。
我师傅算是幸运,在那年接到一个姓麻的湖南泸溪苗家师傅的电话,
那位师傅邀请我师傅去见证他的最后一次“走脚”。
而我也是幸运的,因为我跟着师傅同去,
也算是长了见识,若不是这次的亲历,
或许多年后当我再看到CCTV探索发现的解释,
我还真的可能信了电视里的那一套。

小时候喜欢看港片,
尤其是对一眉道人等天师大战僵尸一类的电影情有独钟,
明明就害怕得要死,却偏偏忍不住不看,
于是一听到音乐的节奏紧张了起来,
总是会用手捂住眼睛,却又要故意张开一个指缝,
用余光偷瞟着。
如此说来,我还真贱。
然而我深信,跟我一样贱的人,
绝对不在少数。
而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些僵尸,
往往都是穿着清朝的官服,
脸色苍白,因睡眠不足而有非常严重的黑眼圈,
再加上额头上一定要贴上一张道符,
若然不是的话,它就一定会张开嘴巴露出獠牙,
然后伸直了双手,一蹦一跳地来跟你厮杀到底。
老套了,要是我回到我梳中分的青春岁月里,
或许我还真是要相信和害怕,
而这一切对僵尸理解的颠覆,
就始自于麻师傅的最后一趟“走脚”。

麻师傅是个地地道道的苗族汉子,
早年曾经跟我师傅一起在凤凰县腊尔山附近联手灭了个大鬼,
如果要细说麻师傅的门派,
他恐怕是最为正宗的“苗巫”传人,
除了基本的蛊术以外,麻师傅当年跟随自己的师傅的时候,
还学习了据说是三十六项苗家的奇术,
苗巫从蚩尤时期就已经存在,后来融合了汉族的道教术法,
渐渐就变得分外神秘莫测。
不过苗巫和当初以蛊闻名的滇西某派不同,
他们的强项并非是施蛊放蛊,
而是给庄稼和家畜看病治病,
以及即将要失传的纵尸术。
而麻师傅估计算得上是近30年来资历最深,
手艺最好的一个苗巫师傅,
这次叫我们去见证的最后一次走脚,
说白了,就是一直被众多门派嗤之以鼻,
甚至称其为邪门歪道的赶尸。

那时候我刚入行,资历很浅,
所以有机会见证这样一个难得一见的奇闻,
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说来惭愧,在那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赶尸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仅仅是看到林正英叔叔在前面摇着铃铛,
后面跟着一群额头上贴符的清朝人。
看多了,也就觉得腻了,不吓人了。
所以当师傅跟我简单说了说赶尸的意思以后,
我想到的就是林正英电影里的那些场景,
一开始也并没有觉得多么吓人,
也只是认为或许身临其境的时候,感觉会有所不同。

我们见到麻师傅的时候,他正在等着我们一起从泸溪去往银川,
同行见证的除了我师傅和我以外,
还有另外几个师傅,名讳我不便提及,
总共一行7人,却硬是包了辆东风货车前往,
路上麻师傅才告诉我们,这是因为现在的路都好了,
小路越来越少了,而他们赶尸的人,
往往专挑小路上走,
一来是因为行人稀少,这样就不会吓到别人,
二来他们都是夜里赶路,小路旁的村子往往对他们这种行为,
给予了更大程度的理解和尊重,
而非很多自以为是觉得这是歪路子的大城市强得多。
而且以往赶一趟少则半月多则半年,
现在道路畅通了,只需要接到尸体以后,
用车带回当地,然后找小路送回家就可以了。
的确是方便了很多,但是也大大影响了他们这类人存在的价值。
我年轻,很多不懂,
而我也是个不懂就爱问的人,
所以我想去银川的那一路上,师傅们估计是烦得连杀我的心都有,
我问过麻师傅,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法给“赶”回来,
既然道路通畅,直接用车拉回来不就完了吗。
麻师傅告诉我,虽然他们的行当,就是个赶尸匠,
但是他们本行内,却对这个称呼是不认同的,
他们更希望别人叫他们“领路人”,
但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需要他们赶尸赶回家乡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苗人,
在这一点上,苗人落叶归根的情感,
比汉族人要强得多。
所谓人生就是一场感悟,不同阶段的人对同样事物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
例如当几岁的孩子看到蝴蝶,他会很开心的去追赶嬉笑,
当十几岁的少年看到蝴蝶,他或许会觉得朝气蓬勃,充满希望,
当二十几的青年看到蝴蝶,或许想到的是一场浪漫的邂逅,
而当五十岁的中年人看到,也许就会感叹生命,觉得美好不再。
所以常常听到有人口口声声的说落叶要归根,
我很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懂得落叶归根的含义,
是你要热爱这片故土,还是要死在这片土地上。
麻师傅告诉我们,苗族是中国少数民族里人数很多的一个民族,
从古到今,也为我们华夏文明做了非常耀眼夺目的贡献,
所以很多苗家人走出寨子,在外面打拼,
为自己和族人赢得荣耀后,
却有一些会因为一些无法预估的情况,
导致客死他乡。
在他们很多人看来,客死他乡其实到是没什么,
但是若不能回到故土,跟列祖列宗埋在一起,
算得上是一种对祖宗的不敬。
于是千百年来,赶尸匠一直都存在,
就是为了让这些迷失在外面的族人,
找到回自己家的路。

听上去,很伟大。而我师傅对麻师傅如此尊重,
我相信他也是对自己的手艺非常的胸有成竹,
否则也不会叫上这么多师傅一同来见证。
麻师傅说,他岁数有点大了,
现在渐渐走山路,有些吃不消了,
速度慢了下来,就会多少影响到逝者入土的时辰。
这次一个他们当地在银川做生意的生意人因为意外而去世,
在生前的时候就已经跟他联系过,
希望自己死后,是用这种传统的方法,回到故乡,
不是给不起机票钱,而是希望到死也不要忘记,
自己是骄傲的苗族人。麻师傅也坦言,
他们做这个,费用其实算不上高,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坚持做这个,
也是在为了让那些令他也为之骄傲的苗人。
麻师傅说完这些后,我非常敬佩。
我开始期待这次能够让我长长见识。

到了银川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我们只是见证人,而非委托人,
所以接尸体的过程我们并没有看到,
因为来银川的路上我们都是坐在东风车的后箱里,
这趟往回走的时候,还多了个死人。
让我感到害怕。
当时的我虽然没经历过多少事,
但是对尸体的害怕也不算特别严重,
我害怕的是死亡,是死后那种无声无息的安静,
这会让我崩溃和受不了。
而这次让我害怕的并非这些,
而是这个死人并没有像我预先想象的那样,
是横着或竖着平躺在车厢里,
而是直挺挺的站在车厢的一角,
穿着白衣服,头上罩着一个像米口袋一样的白色布袋,
双手垂放,肩头微耸,一动不动。
一开始还好,大家虽然知道身边多了个死人,
但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也都没有刻意的躲避,
却是到了晚上,特别是当车开上高速公路以后,
全程没有灯光,渐渐我的双眼在黑暗中也习惯了一点,
于是也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些轮廓,
所以当在夜晚睁眼的时候,就很明显能看到一个白色的人,
斜斜的站着,好像在盯着我看,非常吓人。

麻师傅显然知道我们包括我师傅也会害怕,
路上就一直在跟我们解释一些我们道上觉得他们神秘的地方。
他把捆住尸体双脚的绳子解开,
开始不断的按摩尸体的大腿,
他说,这是为了让尸体的肌肉能够延缓一下僵硬,
按摩的时候,他的手心里是有草药的。
麻师傅说,在每次按摩的时候,
他都会在尸体的股关节、膝关节、踝关节几个地方种上一只小蛊,
其目的是为了让蛊活动肌肉跟韧带,让其不至于死僵。
麻师傅还说,当初他们入门的时候,
对徒弟的筛选是非常严格的,
因为常常要在夜里走山路,而且是带着尸体走,
所以最基本的一个要求是要胆子大,
否则尸体没带回来,自己半路给吓死了,
留下些死人直挺挺地站在荒郊野外,
那也真是够吓人的。
此外还有一个要求,就是人必须是长得很丑。
于是我非常感叹,
看来我是永远都没有办法学习苗巫了,
麻师傅说人长得丑,鬼也害怕,
这道理跟为什么钟馗能捉鬼是一样的。
再者悟性要足够高,
因为当一个苗巫徒弟能够成长为一个专业的赶尸匠,
必须学习好苗家巫术跟道术,
要懂得画符,要懂得念咒,
缺一不可。
苗巫这一门总共绝学有三十六项,
除了让尸体站立不到的咒法,
还有避鬼咒,避狗咒,转弯咒等,
用途各不相同,避鬼咒是害怕路上别的鬼魂附身在尸体上,
这样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僵尸了,
避狗咒是因为大量的夜间时间是在村子或山上走,
难免有遇到别人的看家狗,如果惊醒了主人,
看到了这些,会吓到别人。
念了避狗咒以后,狗不但不会对着尸体和赶尸匠叫唤,
还会自己乖乖的躲远,让他们安静的离开。
至于转弯咒就比较牛逼了,能让尸体在遇到转弯拐角的地方,
自己懂得分辨方向,继续跟着赶尸匠。

麻师傅说的这些,在我看来,闻所未闻。
他说,以前早几十年的时候,他们走一趟,
就能带个十个八个的尸体回来,排成一排,
那时候特别是湘西的一些村子还专门给他们这行的人准备了死人客栈,
他们在白天关着门休息,尸体就一字排开,
贴着门或是墙角站着。
到了赶尸匠睡觉的时候,
会把尸体的头罩给掀开,
但是脑门上的符咒是绝对不能撕下的,
这是为了让那些还停留在身体里或是游荡在周围的死人的灵魂明白,
咱们没有乱绕路,咱们这就是在回家。
有时候路上因为躲避生人而有所耽搁的话,
赶尸匠往往就会找山洞或是茂密的树林,
尽量不让人看到,如果实在是没了地方藏身,
他们会拉一块巨大的帆布罩住尸体,
不让过往的行人被吓到。
麻师傅还说,他们平时的穿着打扮和普通的苗家没有区别,
只有在夜间赶路的时候才会穿上五彩的巫师装,
头上要戴着倒三角的帽子,手里要拿着牛角号和蛊铃,
一切的号令,都在手上的两样法宝里。

麻师傅说完就从袍子里摸出了牛角号和蛊铃,
牛角号我是见过的,西游记里面遇到什么什么大王都要拿出来吹上那么一吹,
蛊铃到是第一次知道,蛊我知道是用弹或吹来附着在别人身上,
蛊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从麻师傅手里接过来一看,
和我们平时跟师傅一起跑单子的时候的摇铃差不多,
除了把手的末端有个圆乎乎的球状物。
我一好奇,就拿在手里摇了摇,
这时候突然传来麻师傅惊慌的喊声:
“别摇!”
吓得我一下就把铃铛给扔到了地上,
却就在此刻,已经渐渐习惯眼前黑暗,
但是还能够隐隐约约看见东西的我,
发现站在车厢一角的那个从银川接回来的尸体,
开始原地一蹦一跳起来,
每跳一次,他的头就撞到车顶一次,
哐!哐!哐!哐!
我第一想到的是诈尸,不自觉的紧紧抓住了师傅的袖子。
就在此时,那个白色尸体原本垂下的手,忽然跟电影里僵尸一样,
平着慢慢的、慢慢的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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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22:30:35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72 走肉

此刻的车厢里非常紧张,除了麻师傅,唯一冷静的应该就是在前面完全不知情的司机了。麻师傅看到死人的手伸平了,感觉有点不开心。我知道,我闯祸了,我很担心麻师傅和我师傅会骂我,我更担心眼前的这个死人会蹦蹦跳跳的向着我而来。麻师傅捡起我因为害怕而丢在地上的蛊铃。摇了三下,念了句咒文,又摇了三下,再念上一句。死人开始停止了动静,手开始放下来,也不再跳动了,就跟最初一样,还那么直挺挺安静的站着。

  我觉得很奇怪啊,我又不是苗巫的人,为什么我摇铃死人会跟着有反应呢?我很纳闷,于是我把我的疑惑问了问麻师傅。麻师傅说,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我给死人按摩腿脚的时候,在他的几个关节的地方都丢了点小蛊进去,他指了指蛊铃上末端的那个圆球,说,这里面装的,就是那些小蛊的蛊母,你一摇铃铛,蛊母就开始跟着动,它一动,死人身上的那些附在关节上的小蛊也会跟着动的。这样就会刺激到死人的肌肉跟关节韧带之类的,这道理就跟平常我们玩的膝跳反射是一样的道理,不管你愿不愿意,或者说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知觉的死人,也会因为这些外力的刺激而产生动作,否则你以为我们凭什么能让尸体跟着我们走呢?

  我一听,想了一会才算明白了,如此说来,他们带着尸体赶路,其实并不是把让尸体自己在走,而是通过蛊母和小蛊的刺激让尸体有了行走的动作,也就是说他们不过是掌握了人体的一些玄妙的地方,这跟咒法几乎是没什么关系的。于是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麻师傅和在场的所有师傅,麻师傅说,并非这样,在他们学习的三十六门法咒里,大部分就是用来控制尸体的灵魂的,而不能控制肉体,唯一能够控制肉体的,就是让尸体站立而不倒下。他说这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咒法的缘故,因为人死后血液已经出于一种停止流动的状态,当你第一次施咒让尸体形成了站立的姿势以后,你只需要让他保持这样的姿势,这样一来,血液就会因为引力的关系而积压在身体的下半部,而死后的人身体是僵硬的了,像一块石板,麻师傅他们带尸体的时候也不会去按摩尸体的上半身,所以当血液和身体里的水分积压以后,死人就会形成一个脚重头轻的情况,这个原理就大概是跟不倒翁差不多了。麻师傅还说,但是还是得一直靠咒法来维持,因为赶路的时间往往比较长,必须要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防止尸体的腐化,还要防止体内液态物的流失。当我问他是什么样的咒法能够这样神奇的时候,他便开始笑而不语。我顿时明白了,刚入行,资历太浅,不该问的问题,就千万别问,尤其是别门别派的,更是忌讳,转头看师傅时,虽然对我的好学好问有点赞许的表情,但更多的却是你小子不要给我乱说话小心老子揍你。

  麻师傅站起身来,走到死人旁边,给死人的衣服理了理,刚刚因为跳动的关系,衣服已经有些打皱。而尸体刚刚因为一直跳动一直拿自己头顶去撞车厢顶,头上的布罩子也有点快掉了的感觉。麻师傅敲了敲驾驶舱的玻璃,喊了句车师傅麻烦你把手电筒借给我一下。很快车师傅就把手电筒从玻璃的缝隙递了过来。当我意识到麻师傅借手电筒是为了检查死人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经点亮了电筒,一把拉下了罩住死人脑袋的罩子。在我还来不及闭眼不看到死人的脸的时候,一张苍白到极致,且嘴巴红得发紫,脑门上贴着一张黄色道符的死人脸,清晰异常的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不知道是哪位师傅非常不合时宜的叫喊了一声“也~”,言语中满是惊恐,于是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反正都看到了,也没办法了。看得出来麻师傅跟我们的行业确实有很不一样的地方,我们是和鬼打交道,而他则除了鬼以外,还要跟死尸打交道。虽然鬼一定是在肉体死亡活着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出现的东西,我们与它们的接触,也都是在事先知晓了死亡的前提下才进行的,而这么直接这么近距离的跟死人在一起,我想不仅是我,连这些师傅们恐怕一生也没有遇到过几回。

  麻师傅检查了一下死人的脸和头顶,看到没有被碰破,才舒了一口气。他重新检查了一下贴在死人额头上的符,还把死人的嘴巴撬开,眼皮翻开,种种行为,在我看来,绝对的重口味。完事后重新把死人头给罩上,好像没事一样的坐回到我们身边。

  麻师傅说,死人额头上的那张道符,是当初在接到这个单子的时候就已经画下的。正面是符咒,背面则是用朱砂写好的这个人的生辰八字和姓名等信息,他说并不是说这张符撕掉以后,死人就会跟电影里一样,失去了约束,而到处伤人,这张符的作用有两个,一个的确是为了让死人的肉体跟灵魂都稍微适当的安静,另一个则是因为要把自己的信息写上,提醒死人不要忘记自己已经死了。根本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夸张。麻师傅还说,这十多年来,由于其他诸多因素的影响,人们渐渐越来越排斥他们这种赶尸的方法。因为在他们当地的语言里,除了走脚以外,其他人对他们这种手艺也称之为“吆死人”,“吆”在西南这边,意思就有赶走的意思。所以顾名思义,就是把死人赶着走,也就成了后来大家一直公开喊的“赶尸匠”。麻师傅说,在他们的行内,有三种死人是可以带的,有三种却是不能带的。俗称三带三不带。三带里面,除了因为意外、疾病等原因客死他乡的人,还有在外地被人杀害的人以外,在以往古代的时候,被上刑砍头,或是因为断手断脚而死去的人,他们都会带,因为这一部分人,并不是自己主动要去死,他们的死亡是被迫和无奈的,这样一来,他们死的时候的怨念就特别强。为了安抚灵魂,也为了圆他们一个落叶归根的夙愿,赶尸匠才会远道把他们带回家。另外有三种死法他们是不会帮忙带回来的,一是被人下毒毒死的人,这类人死相极其痛苦,若是生前没做什么好事,死后必成恶鬼,因为怨念实在太强。连赶尸匠们也惹不起。第二种是投河自尽或是上吊自杀的人,这类人是自己主动要求去死的,按他们苗巫的说法,这种人的魂魄已经是被地府给预先收了去,谁都要不回来。即便是要回来了,也会影响别人的来世投胎。第三种是被雷击致死的人,在我们中国的文化里,一般天打雷劈这句话是指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人,或是因为太过伤天害理,或是因为非常不孝,连老天爷都要帮着惩罚,所以埃雷劈。而这类人有些会因为雷击的关系而导致四肢不全或是皮肤烧焦,最关键的是因为一个雷打下来,再厉害的鬼魂也会灰飞烟灭,没有灵魂的躯体,即便是带回来,也是丝毫无用。

  看来各行都有各行的规矩,如此说来,我跟我师傅就显得单纯简单的多了,我们会在情感和理智之间找到一个相对平衡的点,若这个委托是带给我们的感动和温暖更多,或许我们收的钱就比较少,反之亦然。还常常会有免费干活的事情。而多数情况下,我们的收费都仅仅是车马和劳务费,而为什么一定要收钱,我也问过师傅,他说首先得保证咱们自己的基本生活,死人可以吃香吃元宝蜡烛,咱们还是得吃大米吃菜吃肉的。其次我们的职业是更偏向于阴暗面的,如果不拿点钱来办事,那么会被认为是在插手自己不该插手的事情,多管闲事,这样对自己和对整个行业都没有好处。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才明白了钱虽然我们是挣了,但是更多的收获却是在行道途中,我们除了钱之外的收获。

  连夜赶路的好处就在于,当你到达的时候,会比别人早。在传统赶尸越来越少的时候,借助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也算是给他们剩了些力气,却也显得不正宗了许多。第二天的中午我们到了吉首,留下一个人看车,我们剩下的人去吃了点饭,接着就继续上路去了泸溪,到了之后,麻师傅根据死人的地址,测算了路径,天色还没有很晚,于是就嘱咐车师傅去市集里买了些干粮和水,然后围坐在车厢里,打牌休息直至当天深夜。

  麻师傅告诉我们,现在方便是方便很多了,只需要带到目的地附近,然后再一路赶过去就可以了。也就是一整个晚上就能够完成。于是到了当天晚上,他请我们全部换上他预先准备好的黑布袍子,他自己也穿上了他们苗巫的服装,我们大家合力把死人抬下了车,站立在路沿边。麻师傅给车师傅支付了包车的费用后,开始给我们安排位置,让我们一字排开,跟随着死人。他则站在死人面前给他带着走。也许是因为辈分小比较容易被欺负的缘故,我被这群跟我一样身穿黑袍的师傅们拱到了第一的位置,也就是说,我师傅跟在我的身后,我却跟在那个死人的身后。

  我很害怕,因为从那个死人站立的姿势来看,衣服非常宽大,宽大到我几乎分辨不清楚到底是正面还是反面,麻师傅小声问我们,准备好了吗?我们都说好了,麻师傅开始先起咒念,接着轻轻吹了一声牛角号,然后开始摇着铃铛,用他们本地话说着:

  “借路走个走,生人勿靠近。”

  然后摇铃吹号,声音都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夜晚,还是显得特别诡异。

  “半夜莫出门,莫要碰生神。”又摇铃吹号,接着再念了一句。

  “回乡路难走,问哥借壶酒。”摇铃吹号乘以四,最后一句是:

  “麻袋遮脸丑,万狗皆莫吼。”

  念完以后,他一直轻轻摇着蛊铃,时不时的在号里吹上那么一声,开始迈着步子朝着小路上走去。当晚月亮很亮,所以我清晰的看见面前一个白伤伤的人影开始很僵硬地、一跳一跳的朝前跟着麻师傅而且,而最最令我伤感的是,我竟然要紧随其后,在我明知道前面那个是已经死了好几天,当初搬下车的时候发现重的要死的死人。

  我后来问过麻师傅,生神是什么,他说是对赶路尸体的尊称。因为死人不希望自己被叫做死人,就好像很多傻子不喜欢别人说他傻是一个道理,因为人死了以后,会因为生前的遭遇不同,继而衍生成不同性质的鬼魂,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只要曾经是人,就应该多人有所尊重。麻师傅说,人生在世,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抛下我们挚爱的人,而撒手西去,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和自己的亲人阴阳相隔,悲伤的就不止是他们了。所以我们一向称其为生神,除了对他的尊重外,也是对生命的一种尊重。

  我不记得当时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是怎么回答麻师傅的,我只记得,当时我对麻师傅的敬意,油然而生。

  那一路上,没出什么乱子,我们几个大活人,把一个死人夹在中间,让他跟随这蛊铃和牛角号的声音,自己寻路往回走。途中其实经过了不少小村子,也不免有些星星点点的灯光,每当远远传来狗吠的时候,麻师傅总是会用一层黑纱布把自己的脸罩起来,然后一只手扶住尸体伸出来的双手,另一只手拿着蛊铃,一边念咒一边继续走着,那个样子很像是太监扶着皇帝一样,后来麻师傅也跟我解释过这个的含义,当时他听到有狗叫,于是就换了个姿态,一边还在嘴里念着避狗咒,我问他为什么这个咒狗就不靠近了,麻师傅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千百年来就是这么传下来的口诀。于是我后来在想这可能跟我们各国的巫术有关系,所谓的巫术,往小了说就是装神弄鬼不值一提,往大了说人家才会勉强承认你不过就是民间的一道土方,至于其中原理到底是什么,这谁都说不上来。所以很多人都不相信老核桃的根熬水喝可以对抗癌症,腮腺炎的时候对着枣树大骂说羊跑了怎么还不进圈第二天自然就消退,等等这些,还有许多,当科学家不肯承认它们的玄妙的时候,我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些方法其实多少是有效的。

  那一夜就这么走走停停,一直到了早晨4点多,才走到这个死人家住的村子,他们家的人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候在村子口的必经的道路上。远远看见我们来了,有几个打着火把就过来迎了。麻师傅站定以后,右脚连跺了三下,然后烧了一张符,丢在地上,这时候尸体开始原地跳,就跟在车上的时候是一样。麻师傅走到我身边说,小兄弟你跑得快,你赶紧迎上那群人去,叫他们把棺材竖起来,然后让他们的人把火把全都熄灭。我听到后,非常高兴,跟在那个死人后面这么累的走了一整夜,还特别被交代不要闲聊,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挑战。于是我赶紧离队,朝着那些迎来的火把们跑去。大约在半里地以外我碰到了那些迎来的人。我向他们转达了麻师傅的话。他们中的其中一个也开始飞奔回村口,叫那些家属把棺材立起来。另一个则把火把熄灭了,跟着我一起往回走,去接麻师傅他们。

  路上这个人告诉我,麻师傅是当地麻家巫的唯一一个传人了,他们这一派传师徒也传父子,麻师傅的父亲在解放初期,曾经在各个地方带回过尸体,平常没有走脚的时候,就在家种地,他们麻家在当地是最有名的巫师,凡是那家的猪牛羊生了病,或是庄稼枯萎,麻师傅都会分文不收,哪怕在半夜也会上门去帮人家解决问题。他还告诉我,以前的时候,他们麻家带死人回来,最少都是三个,最多的时候带过十多个,现在这门手艺,恐怕是又要面临失传了。

  我问他,麻师傅没收徒弟吗?他说,10多年前麻师傅曾经收过一个徒弟,但是那个徒弟后来走了歪路。我问他走了什么歪路,我对别人走歪路的故事最感兴趣了,他告诉我说,当时他的徒弟从湖北那边赶了个女尸回来,结果不知道是由于他本身太过于好色还是心里很变态,在路上过夜的时候,他竟然对那具女尸做了些很恶心的事。

  当他说完这句后,世界就再一次安静了。

  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这样是天大的错啊,埋怨自己多嘴好问,于是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我说那后来怎么样了,那人说,这件事后来被村子里的一个人在路上抓麂子的时候看到了,回村以后就传开了,接到尸体以后,村民们就把麻师傅的徒弟给捆了起来,带他到麻师傅家里兴师问罪,问他到底是教了个什么样的徒弟出来。麻师傅当时非常可怜,当着在场所有人下跪磕头求原谅,时候还赔钱了事,还完全免费给他们做了场法事。再后来听说麻师傅把他徒弟赶走了,临走前给他下了蛊,说是今后如果他胆敢再从事赶尸匠这个活的话,蛊就会噬了他。此后那个徒弟离开了村子,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开始隐隐觉得当时在车上,我一直不停的问麻师傅他们行当内的事情,他一边欲拒还迎的回答我,一边还生怕回答得不够仔细,怕我不明白,我似乎是觉得麻师傅在这趟途中,好像也是在可惜自己的手艺即将失传,而当我这么好问的时候,也想起了他那个曾经非常优秀的徒弟。

  感叹见我们和麻师傅会和,跟我一道的那个人看到尸体后,跪下痛哭,我才知道,他是这个死人的表弟。后来我们一群人走到村口,天已经渐渐开始要泛白了,农村的庄稼人起床总是非常早,我像麻师傅也是在顾虑会被别人看见。所以到了村口以后,除了死者的至亲数人,其他的都被遣散回去,不得围观。

  麻师傅指挥着尸体,跳到了立起来的棺材前面,然后让尸体跳着转身,使其背对着棺材口。然后让我们几个人一起,把尸体抬进了棺材里。接着我们把棺材放平,尸体就规规矩矩的躺在里面了。于是在没有盖上棺材盖的情况下,趁着阳光还没有照射到尸体,我们迅速的把棺材抬到了那家人早已设立好的灵堂上。

  这次的法事只能做一天,因为尸体其实从去世到现在已经经过了不少时间了,若非有麻师傅独有的咒的作用的话,恐怕是早就开始腐败变质。所以麻师傅把棺材抬进灵堂以后,他取下了尸体的头罩,我不夸张的说我看到了尸体额头上的符已经被水给打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走了很远路的人,出了汗水一样。麻师傅取下他额头上的符咒,走到我师傅身边说,这次我希望你来用罗盘看着,看着我把这个逝者给送走。

  我师傅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麻师傅一生清贫,乐于助人,只因为民族的关系,还有自身学艺的特殊性,多年来人们不管受了他多大的恩惠,对他的感激也仅仅是一时的。当没有人客死他乡,麻师傅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师傅也在之后跟我说过,麻师傅的职业和我们不同,虽然都是在阴暗面,但我们至少能够得到人的尊重。而像麻师傅那么一个手法好,又低调的人,而且他们这行在没退行消蛊之前,是不能够结婚生子的,当年他过继给麻家做儿子,都是他的养父基于手艺别失传的心态才这么做,而麻师傅岁数比我师傅还大,即便是现在退行,结婚生子恐怕也是个笑话。师傅说,麻师傅要他用我们的方法来见证灵魂的去留,一方面是肯定了我师傅在这个行当里的地位,虽然谈不上德高望重,但最起码是收到麻师傅尊敬的。另一方面也希望给自己的最后一次走脚,划上个完美的句号。

  法事持续了一天,师傅带着我一直跟在麻师傅的身后,我注意到麻师傅整个过程里,都一直在用大拇指一次又一次的摩挲着他那本来就因为时间久远而磨得发亮的牛角号,眼睛一直用一种很空洞的姿态,看着周围那些宾客和棺材里的逝者,然而他看的所有人都没有在看他。到了深夜,法事结束,在黑夜里掩埋了尸体。

  事后我和几位师傅送麻师傅回他自己家,路上他已经脱下了他的苗巫袍,回到他家的木楼前,他把他的袍子整整齐齐的折好,放进门口墙上挂着的一个竹筐里,然后卷起裤腿,绑上头巾,拿起竹筐就朝着屋里走。我们就没有跟进去了,显然麻师傅也知道我们不回跟进屋,因为他最后一次走脚已经结束了,而我们都还算的上是没有退行的人,贸然进入这样一个已经身处世外的人的家里,这是不好的。

  麻师傅的左脚跨进门槛的时候,没有回头,只是用背影对着我们,然后抬起手,做了个再会的手势,钻进屋里,转角便已看不见。

  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苗族老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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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22:31:17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73 索道

在重庆有一个特殊的交通工具,它叫做过江索道。因为重庆特殊的地貌环境,而在多年前,道路桥梁的交通方式还非常不成熟的情况下,它的存在给无数重庆老百姓带来了便利,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这个悬挂在两根大铁索上的好像火车车厢一样的交通工具,承载这无数山城人民的记忆。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常常跟一群伙伴相约要到繁华的解放碑一带玩,但是那时候重庆市内大部分还是电车为主,车费两毛钱,但是去一趟解放碑,除了路不是很好走以外,还会耽搁比较多的时间。往往是早晨出门,到达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玩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开始琢磨着怎么往回走。渐渐的我们也就不坐电车了,而是直接到以往老江北城,同样是两毛钱,一个索道,仅仅不到10分钟,我们就能到达小什字,而小什字距离繁花似锦的解放碑,也仅仅之需要步行10多分钟。不夸张的说,至少索道给了我童年美好的回忆,我们总是在乘坐索道的时候,故意在上面蹦蹦跳跳,导致发生轻微的摇晃,我们淘气的行为在那些和我们一起搭乘索道的人来说,却是危险的,所以当我们尽情享受童年的乐趣时,往往收到的是索道上的其他人责备的骂声。

  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因为它能带给我的回忆,也绝对不止童年的寥寥数段而已。在2010年的年底,多年未坐索道的我,在一个事件的诱因下,再次乘坐了这个我儿时记忆里的交通工具。

  那年11月的时候,我妈带着她的一个麻友来我住的地方找我,为了体现贤惠准儿媳的优良品质,头一晚我跟彩姐慌慌张张打扫了卫生,并击掌为盟除了上厕所等必要的打乱格局以外,据对要在我妈离开之前保持屋子的绝对整洁,于是那晚我们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地砖亮得穿短裙的姑娘来我家都会有危险。然后早早睡觉,等着第二天我妈妈过来。当我妈到了以后,并没有过度的夸赞屋内的整洁,而是有点着急的把她的麻友介绍给我认识。那是个跟我妈岁数差不多,50多岁的大婶。这次透过我妈的关系找到我,是因为她的儿子最近遇到了怪事。

  大婶告诉我,他儿子是重庆某集团的业务代表,因为他们这类人的工作靠的就是一张千锤百炼的嘴皮子,还有千杯不倒的巨好酒量,才能够让其在业务交往中果断拿下客户,而偏偏这个兄弟稍微次了点,至少在喝酒这件事情上是。这个大婶说,她儿子姓刘,岁数应该和我是同岁,那天晚上跟客户喝完酒回家,就在小什字的嘉陵江索道买票准备回江北城再转车回家。由于喝得有点醉醺醺的了,上索道以后就靠在椅子上打瞌睡,她说她儿子上索道的时候是跟另一个上了点岁数的人一起的,却坐到嘉陵江中心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眼前白影一晃,之前跟他一起上索道的那个人消失不见了。于是他被吓坏了,酒也全醒了,于是就一直念叨这阿弥陀佛,最后才安全到达。接着也不转车了,直接打车回了家,连续几天都请假不去上班,成天在家里念佛经。于是他妈妈希望我能去他家里帮忙看看,孩子是不是中邪什么的了,如果是我能够干预的事情,那就帮忙救救他。

  老妈的麻友,如果我提钱估计要挨打的。无法拒绝,只能答应。起初听这个大婶这么说的时候,我心想大概是她儿子在索道上遇到了一个碰巧想搭索道过江的鬼了,让他看见了其实多半也属于无意,况且那个鬼根本没有对他做了什么伤害性的事情,我猜想大不了去给他收收惊,然后教他炼个红绳也就是了,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于是当下我就开车带着他们一起去了他儿子的住处。

  见到她儿子的时候,他正工工整整地跪在家里的佛台前,双手合十,拇指上挂着一串佛珠,虔诚念经呢。我觉得有点奇怪,对于一个心中有佛的人来说,见鬼的几率是不大的,有信仰的好处也在于此。佛家向来讲究的是宽厚大度,慈悲为怀,所以我必须得说心中有佛真的是件好事,而眼前这个跪在佛前蒲团上的年轻人,希望他不是遇到事情以后,临时抱佛脚。

  等到他念完经,他招呼我们到客厅沙发上坐,我妈由于不愿意来涉足我的事情,也就没跟着上楼,在沙发上坐下以后,他的妈妈简单的跟他说了下我的来意,他一听我是专门干这个的,带着有点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对我表示感谢,我赶忙让他坐下,然后请他稍微冷静点告诉我事情的全部经过。

  他说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跟客户在解放碑吃完晚饭后,把客户送上了车。自己因为喝了酒,也就不敢开车回家,就打算坐过江索道到江北城去,然后再回家,否则从解放碑打车回家的话,会多少绕点路,而且车费比较高。当他在索道的调度站买票后,他就上了索道。跟他一起上去的还有个老头。我问他,那个老头看上去有多大岁数了,他说至少60多了。我没说话,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重庆的索道属于高空交通工具,60岁以上的老人和心脏病高血压的患者是不允许乘坐的。要是在半空当中出个什么意外,那运营管理处可负不起这个责。刘先生接着说,本来索道都是个开放式的环境,所以即便是在晚上有人一起搭乘也都是平常事,但是他在索道走到一半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睁眼,看到一个影子闪现,速度非常快,接着他清醒了一下,仔细看去,发现先前那个和他一起的老头消失不见了,索道的窗户很小,一个人是不可能爬得出去的,而且门也是被锁死的,若是一个老头要寻短见,也绝不会在大晚上的时候跑到过江索道上来,打算跳江来死个壮烈。我问他上索道的时候看到的那个老人的样貌能否形容下,他说只记得有点秃,上身穿着夏威夷那种花布T恤,下身穿着米白色的西裤,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别的就记不大得了。小刘本身算是个信佛的人,尽管也没我见到的那么虔诚,他当时就立马意识到自己遇到鬼了,于是马上跪下念经,直到下了索道。回家后觉得始终背上有股子寒意,就此患了心病。于是请假数日,在家吃斋念佛。

  我听完以后问小刘,你那天晚上上索道的时候是几点了,他说大概是夜里10点半的样子,这下我确定了,他是真见鬼了。因为小什字到江北城的嘉陵江索道晚上9点半就收班了,碰到人多的时候也最多不过加开到10点钟,10点半去坐索道,连票都买不到,更不要说是搭乘了。于是我问他,你还记得当时卖票给你的那个调度人员吗?他仔细想了想,脸色开始凝重。声音有点发抖的跟我说,好像。。。好像就是那个跟我一起坐索道的老头。

  最迟10点收班,这已经是好几年前就一直有的规矩了,我却是很多年没有坐过索道,于是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带着小刘一起到那晚他上索道的那里去问问,我告诉他,大白天的,索道上人多,你不用害怕,好说歹说,他才答应跟我一起再去了解一次。

  这次小刘的妈妈就没有跟着来了,也许是看我问的问题都能够问到关键上,她也就放心了,临走前把她的电话写给了我,叫我有结果了还是打个电话跟她汇报一声。我记得很清楚,她当时是说的汇报,也许大婶没退休之前在企业大小是个管理人员吧,不过遗憾的是,我从来不会跟任何人汇报个什么,也没谁能够要我来给他做个什么汇报。

  我和刘到了小什字已经是下午1点的样子了,由于出门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而且我看他并没有留我吃个午饭之类的意思,也出于一种慰问病人的心态,于是我带着他在大溪沟附近吃了一家迄今为止我觉得最厉害的小面,没有店名,因为开店煮面的是个50多岁的阿姨,阿姨在重庆喊做“孃孃”,而那家点开在一个小巷子里,所以我擅自称呼它为“巷子孃孃面”。干溜二两五元钱,配上一碗清新爽口的海带汤,值得一生典藏的美味。

  嘉陵江索道的小什字的地段,夹在解放碑、罗汉寺、洪崖洞之间,据说以前有战士宁死不投降,于是从崖上跳下,至今那里都还有个烈士墓碑。我跟小刘走到调度室,为了证实我先前的猜测,我问调度室的那个人,我说现在索道是几点收班呢,他说晚上9点半,人多的时候延长时间到10点。于是这就证实了我的猜测,也相应的证实了小刘的猜测。那一晚他搭到“鬼车”了,不仅如此,连买票给他的都是个鬼。小刘非常害怕非常焦急,乘着人不多的时候,我又向调度室的人询问了一下之前索道上发生的情况,问问有没有人发生过意外,或是有没有人看见过一些奇怪的事情。调度室的人说没有,不过每过一段时间,总会有些谣言说起索道上有鬼之类的,他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早就听惯了。而且他还神秘兮兮的告诉我,今后坐收班索道,如果同行的人不多的话,还是不要坐的好。夜深人静的,难免会遇到一些东西。我因此而相信,这个师傅一定看到过些什么,只不过他不愿意告诉我,我也就不必多问了。既然大家都这么坦诚,我也不绕弯子了,我告诉他,我纯粹是来帮忙的,然后我留下了我电话给他,请他在当班期间要死遇到什么丝毫不正常的情况,就立刻打电话给我,那位师傅答应了我,我看这么守下去也没有个结果了,于是就带着小刘回了家,我说我有消息就立刻告诉你,你不用感到太害怕,这些东西即使你见到了,你也不要觉得有多么惊慌,你只要没做过什么坏事,没有害死过人,那么你是没有理由要害怕它们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还是有不少莫名其妙影响到活人的情况,不过我向来都希望能把事情搞个清清楚楚后才来下结论,如果鬼总是无端害人,我想我们也不会生活得这般和谐。那一晚小刘也是运气不好看见了老头的失踪,否则他甚至不会想到跟他搭一趟索道的不是人而是个鬼。这个世界的“鬼”很多,形形色色千奇百怪,没准谁的脸皮子底下就装着一副鬼脸,只要自己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也就不必担心鬼会来敲门。

  几天后,我接到电话,调度室打来的。那个热心的师傅告诉我,自从那天我们找了他以后,他开始遇到点事情就有意无意的想到那些方面去,他说不知道这次跟我说的这个算不算,总之他是觉得挺奇怪的。我问他到底是什么事。他说连续好几天,在他当班的时候,会有一个老女人在他这里买票上索道,然后做过去又立刻坐回来,去的时候面无表情,回来的时候总是挂着泪痕。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奇怪的事情。

  算,当然算,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任何一点轻微的怪异也许都是一条珍贵的线索。于是我问那个师傅,那个女人是每天都来吗?他说是的,从你们走了后的第二天开始。我说好,明天我们一大早就过来。挂上电话后,我给小刘打去了电话,本来想要约他跟着我一起再去一次,把事情了解了解,他却说不去了,有什么,随后电话告知就是。实话说,当时我有点郁闷,郁闷是因为这一切好像是我的事一样。可是没有办法,既然答应了别人,说什么也该做到,即便是做不到,努力过,也就没有亏欠了。

  当下我就开车去了小什字,但是那时候那位师傅正在忙,我一直等到他和人轮换这休息的时候,才把他带到马路边,仔细问了问。他说那是个奇怪的老女人看上去有50多岁,这几天几乎天天下午4点多的时候就会出现,每次都是坐个来回,回来的时候总是看上去哭过。老师傅说,如果她不是有什么怪癖,那她身上一定发生过不一般的事情。于是我决定留下来,等到下午4点多,看个究竟。

  等待的时间还算是比较漫长,我就和老师傅聊天,他说他已经在这个调度站工作了十五年了,再干几年也就该退休了。他说自己算得上是看着索道票价涨起来的见证人,每天都看着来来往往的过客从江对面过来,每天也目送着他们下班放学从这里回家,虽然每天的人流量越来越小,也就几千人,但是依旧熟悉的是那个匝口开关门的声音,他说他在这里看过别人欢欣鼓舞,看过别人失魂落魄,就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平台里,他也算得上是看惯了悲欢离合,他告诉我曾经见过有一对情侣吵架,然后开到一半的时候男的要悲愤跳江。害的他接到消息后就马上停了索道,随后原路返回,连同整个调度站的人员一起好好批评教育了那对情侣。我听着他说这些,能感受到他言语中的那种感慨,我们的生活或许不同,因为我没有办法日复一日的卖票开闸,于是我也就失去了见证这一幕幕人间百态的机会。

  到了下午快四点的时候,老师傅嘴一努,说,她来了。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一个穿得还算时髦,留着刘胡兰发型的大妈走了上来,买票的时候,表情很阴郁。看着她上了索道,我也跟着走了上去。这一趟人很少,我看大妈坐下了,我也坐在了她的对面,不敢直接看着她,害怕引起她的怀疑。当索道开动的时候,我看到她从她的手提袋里,拿出一双皮鞋,放在她身边的座位底下。这个行为显得非常怪异,瞬间就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望着窗外,一言不发。她身边的那个座位因为下面放了鞋子,其他乘客也觉得很是诡异,也就不敢去坐,纷纷有点下意识的向我这一侧靠拢。一直到索道行至江北城,她都是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等到所有人下了,我也下了,我看到她才走出站来,继续买了一张返程票,我也装作是东西忘了拿,买了一张,跟着她再次上了索道。她还是一样,坐下后把鞋子放在身边,开动以后,她若有所思般的,开始流露出悲伤的表情,继而默默流泪。我仔细看了那双鞋,是一双男式皮鞋,就样式而言,穿它的人应该也是上了岁数的老年人。而显然它的主人正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来搭乘索道,会不会是先前小刘遇到的那个老鬼呢?如果是,这说明这双鞋的主人已经去世了,或是灵肉分离了。看她哭得伤心,我也跟着有点难过,也许是自己的性格原因,总是希望能够帮她一把,但是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于是只得就这么继续默默地,等到索道重新回到小什字。下了以后,我跟随着她走出站。途中我给调度的老师傅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得跟去看看,回头再联系。大妈走到马路边,打了一个车,我的车正好是停在路边的小道上,于是我便跟着开去,至于我要证明个什么,我当时还不知道,但是我有种感觉,我总是觉得这当中似乎有一个奇妙的事件,或许和小刘的事情有关。

  对于重庆的的哥的姐们,我向来是既爱又恨,他们娴熟风骚的走位,常常令我这个遵守交通规则的好司机措手不及,每次刚想破口大骂他们为什么要突然变道斜插的时候,总是会想到人家也是在靠着这个吃饭,气也就气不起来了。跟随着这台出租车,一路狂奔,沿着滨江路上了嘉华华村立交,接着直接在高九路上飞驰,最终在联芳附近停下,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大妈的目的地,竟然是殡仪馆。

  我在路边停好车,跟着大妈不行,我没有骨灰存放证明,所以我也就进不了那个千秋堂。只能在外面等着她,大约半个小时候,我看到大妈擦着眼泪走了出来。路上和等待的这么长时间里,我一直在寻思该怎么上去和大妈搭话,看到她出来了,我总算是走了上去,对大妈说:

  “阿姨你好,你还记得我吗?我和你一起坐的索道,如果你方便的话,我希望可以跟你聊聊。”

  她一定以为我是个推销墓地的,因为据说很多到殡仪馆吊唁亲人的人都会遭遇到被一些推销墓地的人死缠烂打。她起初看了我一眼,并没有理睬我就走了。我心想既然如此,我只有跟你实话实说了,我跟上去,对大妈说:“阿姨我知道,你丈夫去世了,索道有你们的回忆,而且你丈夫喜欢穿花衣服!”显然,最后一句是我猜的,因为小刘曾经描述过,他在索道上看到的那个老人,穿着花衣服,拿着扇子。

  听我这么一说,那个阿姨转过头来,有些诧异的望着我,过了一会才问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拉着阿姨在附近的石凳上坐着,我告诉她,也许我说的这些你将很难相信,但是我还是希望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于是我告诉她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留意这索道上发生的一切,是因为我的一个委托人在索道上遇到了奇怪的无法解释的事情。我甚至坦言告诉她,我说您丈夫爱穿花衣服,是我根据委托人的话而猜测的,我的委托人还告诉我,花衣服,米白色西裤,手里还拿着扇子。听我说到这里,阿姨再一次哭了起来,这次哭的特别伤心,她从手提袋里拿出那双皮鞋,说道:“还有他最爱穿的这双皮鞋。”

  听她这么一说,我庆幸自己的猜测运气很好,看样子这次是碰对了人了。看她哭得这么难过,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等着她哭完。一会以后,她擦了擦眼泪,对我说,我想你朋友看到的就是我家老头子,你问吧,想问什么。于是我对阿姨说,我觉得你丈夫可能还没有离去,这样的滞留对他的灵魂是没有好处的,我需要寻找到他滞留下来的原因,并且带着他上路。阿姨说,他丈夫是大概半个月以前才去世的,就在白马凼的这个殡仪馆举行了告别仪式,并且火化。由于走得算是比较突然,所以一直还没来得及买墓地,于是就只能暂时先在骨灰堂存着。而且她说她暂时还走不出这种失去伴侣的阴影,这么段时间以来,每天都沉浸在痛苦里。我问阿姨,大叔是怎么去世的,她说是因为肾上腺癌。

  癌症,又是癌症。当我身边有朋友或是熟人的家里有人去世,十有八九,都是癌症。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只发生在我的身上,还是人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当罹患了癌症,除了每天绝望的混吃等死,也有很多人选择了积极乐观的去面对去拼搏。尽管结局也许都是一样,但是过程至少还是洒脱而精彩。除了觉得自己倒霉,得了不该得的病,几乎人人都忘记了去追究一个原因,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得癌症。我曾经看过一篇医学论文,上面说,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潜在的癌症细胞,至于会不会被诱发出来,除了自身的生活习惯和环境外,真的只能靠运气。有的人一辈子不抽烟,却死于肺癌,除了身边人的二手烟,可怕我们的环境和空气质量也难逃罪责,在上个世纪70年代末,邓爷爷大手一挥说要改革开放,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以往我们最为鄙夷的社会制度,而且还是它的最初阶段,靠着无止境的开发和生产,使得利益达到最大化,同时也激化了社会的矛盾,破坏了我们几亿年来赖以生存的环境。当人们疯狂的去追求改革带来的利益硕果时,我们已经开始渐渐丢弃了我们的健康。而这种方式尽管带来了表面上的繁荣,却给无数人也带去了等待死亡的痛苦。非常悲哀,作为一个刚刚成为父亲的人,我甚至不敢给孩子吃奶粉,于是每天无止境的熬汤弄好吃的,就期盼老婆能自己把孩子给喂饱,当食品中的某种元素含量超过了4%的时候,在欧美就会被列为违禁物品,却能在我们的超级市场里肆无忌惮的贩卖,当人们就此提出质疑的时候,有关部门的回答是,这样的东西连续吃10年才能致癌。换句话说,你尽管放心吃。我不放心,我放不下心。我身边有太多的人因为环境空气水源甚至食品药品而患癌死去,我并不希望他们先去帮我占好了位置,是在等我来打麻将。当这个阿姨告诉我自己的丈夫是因为癌症去世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这个答案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难道还不值得悲哀吗?

  阿姨接着告诉我,大叔的癌症已经查出来1年多了,这期间他们也在治疗手段上尽过力,但是却被某医院的泌尿外科医生告知,这病已经无法治了,建议回家保守治疗,于是临行前还给他们开了一种名为“易瑞沙”的英国进口抗癌药物,并声称这个药只需要付费吃上半年,半年后要是要接着吃,那就全部免费了。换句话说,开始吃这个药的人,估计很难活过半年。而且当时阿姨他们对医院也是过度的信任,在吃了几个月以后才被懂医的朋友告知,这个药是针对肺癌的,对肾上腺癌一点作用都没有。阿姨告诉我,这个药500块一粒,一个月的药费能够达到1万5。后来得知无效,也就放弃了,开始在中医的地方廉价抓了些保护脏器的中药,这才慢慢拖了这么长时间,否则的话,大叔早就死了。

  我问阿姨,那你最近天天都提着大叔的鞋子去坐索道是为了什么呢?阿姨听我这么问,于是告诉我,他比大叔小十多岁,他们俩的相识就是在小什字到江北城的那条索道上。早些年的时候,阿姨还是一个小小的公司职员,每天都要从江北城坐索道到朝天门附近去上班,但是自己的身体不算很好,有一天起晚了,来不及吃早饭就上了索道,于是在高空摇晃当中,她身体开始感到不适,由于低血糖的关系,就晕倒在了上面。当时很多人都在同一趟索道上,却只有大叔伸出了援手,扶她起来,喂她河水,等到她醒来,还给她买来早饭,还把她送到医院去了。后来她很感激这个大叔,也知道这个大叔天天都在同样的时间跟她坐同一趟索道,于是渐渐的,两人成了朋友,接着发展成为恋人,然后结婚,却没有生子。我问阿姨怎么你们没有孩子呢,阿姨摇头不答,我心想或许这是一个她不愿提到的事情,而且和我目前经手的事件无关,也就不再追问。阿姨告诉我,老头子生性乐观豁达,也算得上是知足常乐。虽然两人没有孩子,但是他们生活得还是非常快乐,年轻时候赚的钱本来打算老了以后两口子一起环游世界,却没想到大部分都成了医药费。阿姨还告诉我说,老头子虽然岁数比她大了十多岁,但是整天嘻嘻哈哈的,喜欢斗气,爱闹,像个小孩子,有一年两人去三亚夕阳红的时候,看人家岛服花花绿绿的好看,硬是在当地买了很多,回重庆以后换来换去的穿。这我才明白了为什么小刘看到的那个老头,穿着和他岁数非常不符的花衣服。在大叔弥留的时候,阿姨也许是意识到丈夫快要不行了,于是就问他,还有什么心愿,当时的大叔已经在病床上非常虚弱了,虚弱到连说话都费劲。但是他还是挣扎着说出两个字:索道。

  阿姨明白了,他一生到头来最放不下最珍爱的人还是她自己,他明白老头子想要病好起来,再带她去坐一坐他们最初相识的索道,那个见证了他们爱情之路的索道。可是他没能等到那一天,在说完索道后的第二天,大叔就去世了。尽管有亲人和朋友在场,但是当阿姨扶着大叔的灵柩的时候,还是能够想象得出那种孤单。时候阿姨便经常提着大叔的鞋子,安静地坐一趟索道,算是了却一个大叔想要实现,却无法实现的心愿。

  于是在跟阿姨的聊天过程中,我觉得我基本上搞清楚了事情。大叔出现在索道上,其实不是在针对小刘,可以说跟小刘几乎完全没有关系,大叔只是天性调皮,乘着索道已经下班,自己一个人过瘾去了,小刘只不过是运气比较不好,恰好上了那一趟罢了。

  我问阿姨,如果说这是大叔的心愿的话,我没有办法确认他是否因为心愿已经了结而选择了自己超脱离去,我告诉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去证实一下,如果他走了也就算了,如果他还在,我希望你能够让他选择安静离开。阿姨显然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所谓人各有命,我们每个人的生活轨迹都是不同的,这也注定了我们除了死亡的结局是一样的以外,生活都是差异万千的。这个阿姨应该明白,若是单凭自己对丈夫的思念,而成为丈夫因为牵挂而不愿离开的理由,尽管残忍,但那真是不对的。于是她沉默了许久,对我说,还是送他离开吧,流连在这里,也早晚会迷失的。你需要我怎么帮助你,我只求你送他走的时候,告诉他先去等我,我早晚还会去陪着他的。

  我对阿姨说,如果这双鞋是大叔生前最爱穿的鞋的话,我可能要借用它,然后事后,我会把鞋子烧掉。阿姨考虑了一下,最终答应了。我们约好第二天造成请出大叔的骨灰,就在殡仪馆专门烧香祭拜的十二生肖的小坝子里,给大叔送行。

  第二天我们如约而至,在让他们老夫妻说完心里话以后,我给大叔带了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由于是在殡仪馆,再怎么奇怪的做法,都不如那些穿着蓝色鼓乐队服装,刻意装出一副悲伤神情,吹一首20块钱的人来得奇怪。完事后,我给小刘打电话,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他听完以后很激动,说要拜这个阿姨做干妈,今后也能多个人关心她。我很欣慰,这孩子虽然酒量和胆量都不怎么的,但起码是个很好的人。

  从白马凼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我问阿姨家住在那里我送她回去,上车后她沉默半晌,对我说:

  “还是送我到小什字吧。”

  2011年,嘉陵江索道,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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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22:31:50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74 抽屉

常常有人会问我,作为一个能够通晓阴阳的人,完全有足够的能力来协助警方侦破案件,但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悬案呢?我想说的是,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基本上和警方是两种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人。我认为对的,他们未必认同,反之亦然。虽然我也有很多在警力部门或是机关部门的朋友,生活上,我和他们一样,工作上,我们却是死对头。不过在2007年的时候,我接到一个业务,与其说是业务,倒不如说是个任务,是个我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于社会,于良知,于个人。我也一定是要插手的。

  2007年,那一年没有地震,也没有闹什么没有天理的天灾。那一年,大家都在着手准备以自己的方式迎接奥运,在2007年接近年末的时候,我的一个朋友在没有打电话的情况下,直接来了我家,在沙发上坐下后,还没有开口说话,就直接从身上摸出一副手铐,哐当一声放在我那钢化玻璃的茶几上。我被他那突如其来无礼的行径给吓到了,于是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依旧拉长一张脸,然后告诉我,这次你必须要帮我的忙,否则的话,这幅手铐就是你今晚的好朋友。

  我得说明一下,此人姓冯,江北区人士,我一直喊他老冯。大学毕业后进入警队,几年下来,竟然混了个一杠三花,起初是看守所民警,后来因职务调离,去了某区刑警队,成为一名英姿飒爽的缉毒干警。由于人生就一副痞相,又是个大胆狂徒,凭着一副不怕死的冲劲,屡屡立功。后来又从缉毒干警的职务上调离,进入要案调查科,不用长期在外面冒着危险冲锋陷阵,开始转为做一些后台的证据采集和侦破工作,平时不用穿耀眼的警服,也就少了很多被报复的危险,因为以他的岁数和警龄而言,他破获的案子已经算得上是傲世同批群警。他跟我的认识是在一场KTV的疯闹上,恰好我俩有一个共同的朋友,此朋友生日的时候同时邀请了我和他,唱歌的时候我那个朋友喝醉了,左手挽着我右手挽着他,迷迷糊糊就把我的真实职业给他说了出来,我依旧还记得当初他听到这一切的时候,那鄙夷的眼神,而我也在一开始没把他当作是真正的朋友,后来又出来聚会过几次,才渐渐熟起来,邀他来我家吃过几次饭,在他跟他老婆吵架的时候也好心收留过他,所以严格来说,我和他的交情虽然不算很深,但也达到了知心不换命的地步了。

  当他把手铐摆在我的桌上,并且以言语威胁的时候,我本来很想跟他开个玩笑,或是酸溜溜的挖苦几句,但是看到他脸色铁青,额头还有汗珠,说明这一路来得非常紧急,而且就老冯个人来说,向来跟我只聊生活,不谈公事,因为彼此对彼此的做法实在是无法苟同,所以当我看到他的表情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次他一定是遇到大麻烦了,否则也不会来找我帮忙的。

  老冯说,今天我值夜班,你到我办公室陪陪我吧,有些事想要跟你说,我不跟你开玩笑,现在就跟我走,也不要问我为什么,到了你自然知道。如果我听到你的回答是在拒绝我的话,我就以传播封建迷信为理由拘留你48小时。我突然想起来,在那个年份,似乎他们这些警官是可以凭借怀疑而无理由拘留人的。一来是自己的朋友,二来看他也是真着急了。于是我答应了他,陪着他到警察局过一夜。下楼后,上了他的警车,伴随着蓝光和红光和警笛乌拉乌拉的声音,我们去了警察局。

  坐下后,他给我倒来一杯水,放在我的面前,头顶有个灯泡忽闪忽闪,还不断在摇晃。沙发一侧的墙角,有一个U字形的铁环,不难想象得出,平时应该有不少毛贼被反铐着蹲在这里。于是我觉得我像是一个正在被连夜审讯的犯人,他不开口,我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见他脱掉上衣,把衣服搭在椅子的靠背上,然后坐到我跟前,丢给我一根烟,并拿打火机给我点上,抽一口,吐出一口,才用食指和拇指捏捏两只眼睛之间鼻梁上的穴位,才慢慢地跟我说了下这次找我来帮忙的事情。

  前阵子,在他们派出所附近的一个巨型的蔬菜糖果交易市场,有一家批发商的老板的孩子走丢了,当时就报案了,不过是基层受理的,后来找了好多天都没找到人,直到大半个月以后,一个从石马河上高速的货车司机停车在路边撒尿的时候,发现路边有一件白色却沾满血迹的羽绒服,一时好奇就翻到护栏外面去用脚拨弄衣服,翻开后发现一个黑色的垃圾口袋,当下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却出于热心,还是打开来看,发现一大块连着头发的头皮,还有一只上臂的残肢,以及一双鞋子和一条秋裤。当时吓坏了,赶紧很有意识的保护现场和打电话报案。警察到了以后,就把这个残肢和当时走失的那个小孩联系在一起,经过多方勘察,确认死亡的就是那个小孩,一起恶劣的碎尸案。由于基层民警没有很强的侦查能力,于是这个案子就逐级上报,到了老冯的手里。

  老冯接着说,安抚亲属的工作,基层的同事已经做过了,案子还是要破的,于是他们受理以后,就积极的展开调查,接着在高速路沿途,陆续找到了尸体的其他部分,但是孩子的头颅和一只右手却始终没有找到。于是他们分析,这个凶手一定自己有车,或者是会开车。因为高速公路是不允许行人走上去的,背着大包小包的尸体,走着去扔也太不现实,从尸体的死亡时间分析,从被发现的那天往前推,起码有10天了,由于那一带流动人口太大,而且无法甄别究竟是10天前扔到这里的还是死后10天才扔的,而且这家店老板在配合调查的时候也说了自己家没有和人结仇,周围商铺的批发商也都说这家人人很好,虽然是从外地来的,但是一直与人和善,乐于助人。彼此间的关系还是非常不错的,而且一个不到7岁的小孩子,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手段如此残忍。老冯说,案子到他手里已经都又过了半个月了,却始终没有眉目,这么重大的案子,总得要给家属和社会一个交代才是。

  我记得我当时问了老冯,是在石马河朝着哪个方向的匝道口发现的,他说就是石马河往沙坪坝方向,还没有上桥的地方,距离那孩子父母的店铺有差不多两三公里。他还说,当时在孩子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一张报纸,但是报纸的日期被撕掉了,通过他们的内网排查,却发现这张报纸是几年前的报纸了,不过在报纸上有些用圆珠笔在字上画的圈,把这些字通过排列组合,得到一句相对通畅的话,“谁都不能负弃我”

  于是他们初步做了两个案情推测,一是绑架勒索不成害怕孩子说出来于是杀人碎尸,二是一个完全没有目标的随机变态杀人案件。可是在跟孩子父母的调查过程中,他们都表示没有接到任何有关赎金的消息,自己家除了做生意的门市以外也没有任何资产,根本谈不上有人会向他们家勒索。但是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性的话,那么破案的难度也实在太大了。

  听老冯这么说,我很惊讶,虽然常年接触一些在正常人看来不正常的事件,但是如此凶狠的杀戮手段,我却是只在香港的电影里看到过。在我过往接触过的无数好的坏的鬼魂里,甚至没有一个鬼魂能够做出这么让人痛心和发指的事情。于是我开始察觉到,我也许卷入了一个大事件里,而且我还必须是隐藏老冯的影子里,借着遮挡住光亮的他的身影,默默在身后为他出上一把力。

  我很乐意帮这个忙,可是我该如何帮起?我不是警察,我就是一个混混,完全谈不上有什么侦查能力,至少我的侦查方式是他们所无法认同的。他们用证据来怀疑,而我却是把怀疑当成证据,然后来找其他证据来佐证。听老冯说到这里,我当下就告诉他,我愿意帮你的忙,如果你能够给我一些孩子的遗物,或许我能够想到点办法。

  老冯在烟缸里灭掉了烟头,脸色再度变得惨淡,他说就在来我家前半个小时的样子,他一个人值夜班,正好没有别人的打扰,于是想要好好的把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再理个清楚,就打开他桌子底下的抽屉,打算拿出那个用塑封口袋封好的本案的一些证物,仔细梳理下,却在把手伸进去的时候,却。。。。

  他说到这里,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突然好像是喉咙卡到了什么东西,干呕了一下,我开始意识到关键的东西来了,这个关键或许不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但是一定是促使他用这么暴力的方式来找我的关键原因。

  他吞了口口水,继续说,声音却开始变得有些颤抖,他说当他把手伸进去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手腕,他当时很吃惊,用力把手往外缩,却被抓得死死的,当时也没有想到那么多,就用右手抓住左手的肘部用力往外拖,一下子把抽屉拉开了大半,于是他看到自己的手腕上有一只乌青有些发黑的小手,在抽屉的最里面,被遮住的阴影部分,有一个小孩的脸,正瞪大着眼睛死死看着他。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撞到鬼了,于是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用力挣扎,最后好像突然脱力一样,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跌倒在地上。回过神来再去看抽屉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当老冯告诉我这些的时候,差不多是夜里12点了,虽然我一辈子搞过无数的鬼,但是在他这么说起来,自己联想起当时的那个画面,还是忍不住毛骨悚然,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怪癖,当老冯告诉我那张抽屉里的脸是个乌青到有点发黑的小孩的脸的时候,我竟然第一时间想到了咒怨里那个始终在学野猫叫的那个孩子,不由得整个背泛起阵阵鸡皮疙瘩。

  最可怕的是安静,当老冯说完这些,他竟然停止了说话,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整个办公室里,除了电脑的屏保发出阵阵泡泡破裂的声音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我稳了稳,然后要他仔细回忆一下那只手和脸,他说手是那种有点带着浅蓝色和灰色的样子,就像一个人死了很久后,身体自然出现的那种淤青的感觉,手指的指甲和皮肤相连的地方有些血迹,食指上的指甲壳已经断裂了,手背的皮肤上,有些看上去像是凝固的血迹,黑色的一团一团的,而那个孩子的脸就比较可怕了,因为老冯在描述的时候,大出了好几口气,他说那个孩子的脸颜色跟手看上去差不多,没有头皮,血淋淋的,头皮撕裂的部分遮住了小半边孩子的左眼,于是这样的双眼瞪大了就显得特别可怕,面无表情,脸上除了几处星星点点的血迹外,其他的还算干净,就是那种蓝中泛灰,灰里又发白的肤色,非常吓人。

  说到这里,我下意识的把目光望向了他身后的那个放在桌子底下的抽屉,这是个三层的黑色合成木工板做的带滑轮的抽屉,最上面的一层有个小小的钥匙孔,钥匙还挂在上面。就常识来说,这个抽屉每一层能够放点文件资料的也就差不多了,就厚度和容积来判断,放进一个人头,根本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们也知道,这是鬼事,不能按照常理的逻辑来加以推断,于是刚刚老冯跟我说的被抓住的那一幕又一次在我脑子里重演起来。老冯看我眼睛一直看着他身后的抽屉,突然警觉的转身,大概他以为又出什么怪事了,他告诉我,当时挣脱以后,因为害怕和惊恐,他差点都去枪械室找枪了。

  事实清楚,有条有理,以我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一切丝毫没有不能断定为鬼事的可能性。我对老冯说,你有那个孩子的照片吗?你仔细看过是一个人吗?他说有,但是照片放在抽屉里,我说你能不能拿出来让我看看你们的证物,他沉默片刻,朝着抽屉一指,说就在那里面,你自己去拿吧。

  看得出来他非常害怕,他是一个警察,就他多年的训练和接受的知识来说,鬼怪这种非常宿命的东西是不应该跟他的生活有所交集的,也许他平日里是个虔诚的信徒,但是要他在大是大非上相信鬼神的存在,恐怕还是非常困难的。当他叫我去打开抽屉的时候,我默默在心里对他骂了重庆人耳熟能详的三个字,还是站起身来,朝着抽屉走去。

  我蹲到抽屉跟前,从腰包里摸出栓了红绳子的生铁小剪刀,这是几年前因为另一个单子受到启发而特别制作的,慢慢把手摸到钥匙上面,打算拧开,顺便在心里一直默默期盼不要有突然袭来的抽屉开合,或是从里面用贞子的方式爬出一个身体不完整全身发青的小孩,拉开抽屉,还好,一切都没有发生,我看到了那几个用塑封口袋装起来的证物,有报纸有,有照片,还有一个口袋里,装的是头发。当我正在若有所悟的时候,我看到抽屉的底部,竖着的那块木板上,似乎隐隐约约有一双白色的眼睛在看着我,也许是我当时真的是在恐惧中,至今我也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时立刻用剪刀一下扎在了抽屉的盖板上,然后另一只手迅速伸进抽屉里,把那些东西一把抓了出来,顺势一退,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我想当时老冯挣脱摔倒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样子,不过他的姿势一定没有我那么优雅,也并不具备我落地的时候凸显出的迷人的臀线。

  我起身后,拿着手里的东西走到老冯的身边,我隔着口袋看那个照片上的孩子,这个孩子不像很多小男孩一样,留着板寸头,而是很时髦的留着中发,遮住了眉毛,看上去特别卡通特别可爱,我实在是很难想像有人会对这样可爱的孩子下毒手,我把照片递给老冯,我让他看仔细,到底他见到的抽屉里的那个孩子脸,究竟是不是照片上的这个孩子。其实我基本上是认定了他们是同一个人的,不过我需要老冯自己亲口承认。他用手捂住嘴巴和鼻子,用力的痛苦的点点头,我注意到他的额头又开始冒汗。既然是同一个人,在我这里其实是可以继续借助其他方法调查的,但是在他们那边却不行。这对于老冯来说,一定非常矛盾,明明就知道了一部分答案,却因为没有证据而止步不前。当科学的依据失去了佐证的时候,就总会显得那么无助。

  我放下照片,又指着桌上那一个装了头发的口袋,我问老冯,这个头发是不是。。。?他用他的右手捏住左手手腕,反复旋扭,他说是,当时基层递交上来的,交给法医化验以后,就送回来了。就是从那个孩子的头皮上剪下来的头发。我看他手一直在旋扭这手腕,就问他手怎么了,他才解开袖口的口子,于是手腕上一条紫红色的抓痕清晰可见,甚至能够看清每一根手指。

  在我所接触到的很多灵异事件里,有些鬼是虚幻飘渺的,只有形态,也或许没有,但是有一些却能够利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周围的事物,它们会对人的身体产生影响,可以移动身边的东西,甚至搞个大动静,相对于前面的那种,后面这类通常情况下是具有非常强烈的怨念的才会形成,是怨念,而不是执念。怨念又分为很多类型,而最最根本的,还是一种刻骨之深的不甘心,很显然的是,这个孩子的情况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让我相信他的死亡是绝对的不甘心。不过他为什么要缠上老冯,这却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对老冯说,今晚我很多东西都没带,事情也不算是特别清晰,我们就在这里呆一晚上,因为我不觉得你会放我回去,明天上午你带我到孩子父母那里去一趟,我用我的方式了解点情况以后,我们再做打算。

  他答应了,于是那一个夜晚,算的上是我最漫长的一夜,我想对老冯来说也是一样的,两个寡男人,就这么在派出所的科室里,纠结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他的其他同事来了,我们才离开。

  我们动身去拜访孩子的父母,老冯说,自从自己家的孩子出事以后,他的爸爸妈妈就关掉了店铺,退租了,因为遇到谁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是没办法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做生意的。他从临时人口登记中找到了他们的住址,于是我们直接开车前往。

  也许当警察就是这点好,因为如果是我的话,或许光是打听他们家住所就要花去大半天的时间,而他们只需要在电脑里敲敲打打,就能够发现,于是上门查水表,就比我们效率高了很多。

  他们家住在玉带山一代的出租屋里,当我们敲开他们家的家门的时候,我看到了满屋子都堆满了用箱子装起来的糖果,看样子他们家在没出事以前,就是做糖果批发生意的。跟孩子的父亲说明来意后,他让我们进了屋,我并没有看到孩子的母亲,父亲说孩子的妈妈现在每天都关在房间里,想着想着就哭,饭也吃不下几口。人的精神和情绪已经崩溃了,他也迫切的希望警方能够尽快查出事情的真相,否则他们当天带到店里的时候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可爱孩子,怎么回到家的时候就成了一张黑白照片了呢。说着说着,他也很难控制情绪,几度哽咽。我问孩子的爸爸,孩子的全名小名出生准确日期老家的地址,这些讯息是因为我像或许我会在喊魂的过程中用到,然后又请孩子的父亲回忆了一下,最近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会不会是周围有心里扭曲的邻居觉得孩子太吵什么的而心生歹念,又或者是不是同行的竞争之类的。在一一排除了这些关键以后,我突然察觉原来我真不是当警察的料,没有别的办法,既然顺着路子走不通,我就只能在警察局里干件大家都想不到的事情了,因为我决定喊魂问话了。

  说真的,我觉得我也是个自私的人,因为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家庭和他的小孩,来折损自己的身体。于是喊魂这件事,我就必须得拜托小娟了。可是不巧的是,在我给小娟打去电话的是得知,她正跟她那个还没有分手的男朋友在三峡赏红叶呢,于是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换别的方式来问小孩了,思索再三,考虑到这个孩子还很小,钱仙笔仙这些也许不会管用,于是就决定,丢桃木乩童。

  乩童事实上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灵媒”,他们的做法和万州的吉老太是大同小异的,通过到阴间敲门喊魂,让鬼魂上到自己身上,从而来跟活人沟通,号称灵媒的人很多,其中骗子和三脚猫也非常多,虽然有点以偏概全,但就我认识的人当中,吉老太算得上是最牛逼的乩童了。可是万州太远,我们也无法说去就去,于是就退而求其次,用桃木乩童。至于原理,今后再来说明。

  在我的众多道具里,有一个用桃木刻的小人偶,手脚脖子都栓上了亲炼的红绳,这表示它的主人是我,我和老冯开着车回到我家,翻箱倒柜的找到它,之所以翻箱倒柜,是因为我在之前一次用它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有点胆小,有点害怕,于是就说今后不再用这个方法了,找到它以后,我又带上了一个大土碗,一些小钉子,还有一些桃木质地的木夹子,然后下楼后在附近书店买了本新华字典,米粒和红绳是我随身携带的东西,带上这些东西,我们回了警局。

  到了老冯的办公室,我叮嘱他先让其他同事出去下,然后关上门。我和他蹲在能被桌子椅子挡住的地方,开始了丢乩童。

  罗盘放在正中央,用于密切监控是否有灵魂出现,土碗放在罗盘的上侧,先把米粒丢到土碗里,然后把乩童拿高,然后摔进土碗中。接着从罗盘的位相上观察乩童的位置和米粒的排列情况,算准了方位以后,除开那个方位留下一个豁口外,其余的地方都用桃木夹子夹在碗沿上。接着我拿了一根钉子,取出那个塑封带里,那个孩子的其中一小撮头发,然后用钉子尖将头发扎在了小木人的头上。把小木人放回先前丢下的最初位置,我就开始念咒文,咒文的关键的句子,我换成了从孩子爸爸口中得知的孩子的信息,一边念,一边把字典公正的放在土碗的下面。念完以后,小桃木人偶就自己站立了起来。我见它立起来了,就用绳子拴住小人的一只手,另一头就拴住我的食指,然后静静等待。当我感觉到有个无形的力量正在拨动我的手指的时候,我就叫老冯开始对着乩童木人发问了。每问一个问题,乩童总是要想很久,它会控制我的手,让我来翻字典,指出答案所说的那些字。整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这是个非常辛苦的活,因为我不但要不断的试探究竟那股力量还在不在,既不能过分的顺着这个力量,又不能明显的反抗。就这么耗了起码一个小时,我的手又酸又痛,老冯才说,问完了。于是我开始念送神咒,看到罗盘上鬼魂已经离开,我才把自己的手松了回来。事后,还是给孩子拼凑了灵魂,送它上路。

  乩童了解到的信息,太过于血腥,也属于内部的机密,于是我在这里也不便说明。我能够告诉大家的是,最后孩子的头颅在某区的一颗黄桷树地下埋着。因为黄桷树生长非常迅速,把头埋在那里应该很快就能够被树根吸收掉。而杀害孩子的真凶,真是一个和他们家素不相识的中年女人。因为自己心理的扭曲,造成离婚后孩子随了前夫,于是她就觉得是孩子不肯要她,继而对和她孩子岁数相仿的孩子和家庭,都产生了深深的排斥和厌恶。她原本是在市场附近打算购置点礼盒在过年的时候送给亲戚朋友,在出来后打算开车回去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蹲在她车边玩耍的孩子,心理变态的人可以无任何理由地把一个纯真的孩子骗上车,然后带回自己家,把他充当自己的孩子,但是快7岁的孩子已经稍微没那么好骗了,就大哭大闹说要回家,闹得她心烦了,于是就开始打孩子,达到后来就收不了手了,看到孩子昏死过去,她以为孩子死了,于是就开始分尸抛尸。脑袋和手没有抛在高速公路上,而是埋在了树下。这也是为什么老冯看到的抽屉里的鬼,只有脑袋和手。而采集的孩子的头发,是这个案子的关键,因为残缺的身体往往灵魂也会不太完整,尽管遇到带路人以后,会安乐的离开,但是这个孩子的死亡,无论对那个可怜的家庭,还是对老冯这个办案的民警,甚至是对我这么个和这个案子几乎完全没有关联的人,都感到非常的惋惜。对这种变态的杀人手段深恶痛绝的同时,我也感叹为什么一段经历的刺激会导致一个人的个性如此极端。

  我还能够告诉大家的是,凶手是在自己家被抓住的。在结案汇报的时候,据说老冯说的是线人提供的线索,为了保护线人,很多对内的机密也是不便公开化的。结案那天,我到警局门口找他,打算和他一起去看望那家可怜的人,在我和老冯答应了他们那个凶手将会必死无疑的时候,他们跪在孩子的照片前大声哭喊,说孩子你的仇终于得报了。

  下楼后,老冯送我回家,打开车门后却愣住了,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取下帽子,左手扶着车门右手扶着车顶,双肩微微抽动。从这个动作来看,他应该是在哭泣。于是我走上前去,想看看他到底在哭什么,却发现在驾驶员的座位上,摆放着几个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春节前,我和老冯因朋友团年聚会再次见了一面,惊讶的发现,他的肩章已经变为了两杠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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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0 22:32:22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75 蝙蝠

2010年的下半年,我接到一个委托电话,打来电话的是个说普通话的男人,自称是某某公司的总经理。通过另外一个我算是我的同行的先生介绍找到我的,这个介绍人我认识,在来重庆买房子以前,是个地地道道的缙云山道士,几年前因为一件偶然事件而认识,后来也没怎么联络,只是听说他自从在重庆主城买房以后,就开了家“咨询公司”,专门给人批八字起名字等,偶尔也会接单子驱鬼,但那是少数。对于这些在职且提前过上安逸生活的人,我是嫉妒的,我也想要多留出点时间在各地自在游玩,或是泡上一壶老茶,无所事事的坐在我家阳台上,听听音乐,玩玩电脑,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混日子,可是事实是残酷的,虽然从事灵异职业,收入不算低,但是就花销而言,还是有些捉襟见肘的。都说君子不爱财,但是君子也要吃饭才是。所以尽管知道这个业务是他介绍来的,但还是勉强接下了。

  电话里的那个男人说,找到我是因为他的老婆。说是前段时间他们夫妻俩带着孩子一起到上海去看世博,随后沿途在附近的地方玩了几天,途径乌镇的时候在那住了一晚,结果当晚他老婆说发生了怪事。我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了,他却说希望我能够去他公司,当面跟他聊一下。经不住他的再三劝说,我也希望去看看他公司到底怎么样,因为这将作为我收费多少的依据。

  他的公司位于江北欧式一条街附近,距离我不算远,到了公司后发现规模虽然说不上大,但是也是很有气候了,见到这个先生的时候,我对他35岁就能经营这样一家公司而感到敬佩,也开始默默在心里盘算这趟到底是该收多少钱才合适。他让我进他办公室坐下以后,就关上了门,然后把玻璃上的百叶窗都合上,接着在我面前坐下。

  他打量了我很久,也许他没有想到,坐在他面前这个比他岁数还小的年轻人,竟然是已经在阴阳道上混了12年的人。他说希望我证明给他看我是个懂行的人,我告诉他我无法证明,我也不会跟他证明什么,找到我是缘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虽然我心里很清楚,当我第一次跟客户见面的时候,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怀疑和揣测。这怪不了任何人,我也早就习惯了,在这个社会环境下,谁还能够真正相信一个人呢。也许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即便是安安稳稳过了一辈子,到头来都没办法分清那些眼神的真伪,干到这行,对这一切算是早有预料,于是自始至终都只做我自己,那个粗鄙而挑衅的自己。

  他见我没有要退却的意思,也就无可奈何。既然人都来了,不管怎样,还是先把事情的全部经过了解一下才是。他说他姓唐,前阵子带老婆孩子去了上海,参观世博会,完了以后就沿途在上海周边的杭州湖州嘉兴等地玩了几天,最后到乌镇的时候,觉得很是漂亮,于是就打算多呆一天。他们住进了一家以前的老宅子改造后的酒店里,当晚就发生了怪事。唐先生说,因为带了孩子,孩子也才4岁多,于是夫妻俩就开了个两个床位的标准间,他自己睡一张床,女儿和老婆睡一张床,刚拿到钥匙进屋的时候,发现窗台上有一只死掉的蝙蝠,两口子顿时觉得很恶心,老婆又不愿意去碰,于是唐先生就拿了一张抽纸把蝙蝠的尸体捡起来,丢到了垃圾桶里面。在外面玩了几天,脏衣服很多,他老婆就先去把衣服给洗了,然后挂上晾干。忙了一天也累了,当晚他老婆把孩子哄睡着以后,也跟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可是睡到大概夜里两三点的时候,他老婆醒过来了,他说他老婆告诉他,是那种莫名其妙就醒过来了,也不是要起夜上厕所什么的,睁开眼以后,却发现在自己睡的那张床的脚那一侧的窗沿边,地上蹲着一个白白瘦瘦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于是她当时就大叫了一声,立刻转头叫醒唐先生,等到再回过头的时候,发现那个男人又不见了。当时唐先生惊醒以后就马上跑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他老婆冷静下来后,告诉了他这件事,他当初还怀疑是老婆产生幻觉了,或者是睡的床不习惯,做了噩梦了,也没有太当回事,就安慰老婆什么的。第二天退房后打算回去上海坐飞机回重庆,却在打车去火车站的时候在路上发生了交通意外,他们车上一家人加个出租车司机,司机重伤,自己受了点轻伤,老婆和孩子运气比较好,坐在后座没有受伤。于是一家人开始有点警觉,无心再在路上耽搁了,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重庆,途中还遇到了不少危险,但是好在一次次都躲开了。回来以后,老婆坚持要到庙里去收惊,却在每天回到家以后,依旧噩梦连连,家里的长辈说这是上了邪,于是才让他四处打听我们这类人,最终才找来了我。

  我对唐先生说,就你说的这些情况来看,你老婆很有可能是鬼压床了,既然她能够喊出声来,然后鬼就不见了,其实你们不用太过担心,现在人都好好的,说明这问题不大。话虽然是这么说,唐先生还是非常紧张,他说他自己本来是对鬼神这些事情一点都不相信的,但是这次自从在乌镇的那个房间睡了一晚以后,怪事就接连着来,加上他老婆那么生动的描述,他现在不信都难了。他对我说,这样吧,很多具体的情况你还是直接跟我老婆说比较好,希望大师能够尽快帮我们把问题给解决了,钱不是问题。

  显然他的最后一句话引起了我的重视。

  他拿起电话给她老婆打去,问他老婆下课了没有,下了就赶紧到公司来一趟,请的高人来了。在等他老婆来的时间里,我问了问唐先生,才得知他老婆是重庆某个培训机构的美术培训师,姓孟。期间他还反复问过我收费的情况,我一直没有跟他答复,我告诉他,一切都等事情问个清楚了再说,如果问题的难度超过了我能够出力的范围,我也不敢贸然接下这个业务。

  过了一会他老婆来了,进屋以后,眼前这个看上去跟我岁数差不多的美女反应竟然跟她老公见到我的时候是一样的,也是有些惊讶,有些怀疑。我没有功夫来跟他们计较这些,自我介绍以后,我请孟小姐把她所知道的一些她老公不了解的情况告诉我。情况大致和唐先生跟我说的差不多,不过我是注意到了几个细节,因为孟小姐告诉我,当时她在酒店睁开眼睛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一种非常压抑和突然的恐惧,相反她说那个人只是蹲在那里看着她而已,什么都没做。我问她半夜三更的你是怎么看得这么清楚的,她说她们出门旅游有个习惯,如果是住酒店这样的地方,床头壁灯和走廊的灯是一定不会关的,这也是为了让自己警醒一点。我请她仔细跟我描述了一下那个蹲在床边的鬼的模样,她说穿着深蓝色长衫,袖子卷了一点起来,露出白色的内衬,很瘦,是个尖脸,头发是那种很老气的分头,就是脸看上去很白,于是嘴唇就显得特别的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进屋的小偷一样。

  我心想,怎么可能是小偷,如果是小偷的话,还会穿个长衫来偷东西吗,既然是穿长衫的话,那也许是早时期的那些人,这类人就比较费劲了,因为时间相对久远,要查清楚它依旧存在的来龙去脉会比较困难。也有可能跟那只死掉的蝙蝠有关,不过如果是蝙蝠尸体引起的事件的话,又可以分成两个可能性,一是死去的人有时候会附身在某些动物或是昆虫的身上,回来见它们相见的人,这种情况非常普遍,如果家里有亲人去世过的朋友基本上都会遇到过,例如在灵堂会有蛾子停在你身上,这时候老人总是会告诫说不能打,那是逝去的亲人回来看你来了。这种说法非但不是没有根据,反而是经过很多人几百上千年的证明得来的说法。不过孟小姐一家只是因为旅游到了乌镇,而且是随机挑选的酒店,如果说附身在蝙蝠身上回来看的话,非亲非故的,似乎是有些说不过去。此外还存在另一种可能,也许是只蝙蝠妖在迷人,不过那就不是我能管得着的事情了。

  也许是孟小姐看我犹豫了很久,就问她老公拿来笔和纸,把那个男人的长相画了一个给我,递给我以后她说,我能够这么清晰的画出来,就说明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了,简直是无法忘记,所以我非常确定,那绝对不是什么幻觉。我看了看孟小姐画给我的那个人,除了身上的长衫非常不合时宜外,其余的看上去就跟那些普通的贼眉鼠眼的人差不多,若是要说诡异,就是他蹲着的姿势,是那种好像孩子在听长辈讲故事一般,屁股坐在地上,双脚并拢,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从相貌上看,这个男人起码也是四十多岁,却能够做出这样的动作,这就显得非常不靠谱了。而且我注意到他们夫妻俩说到的一点,在遇到那个鬼以后的几天,他们身上接连发生了很多怪事,这就说明那个鬼是一直跟着他们的。

  想到这里,我取出罗盘在他们身上转悠了一下,却没有发现鬼魂的踪迹。唐先生看我把吃饭的家伙都亮相了,也就真的相信了我是干这行的人了。我告诉他们夫妻俩,在他们身上并没有发现有鬼魂的痕迹,如果不介意的话,希望能够去他们家里检查一下,要是他们方便的话,带去乌镇和从乌镇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希望能够让我看一遍。

  唐先生和孟小姐都答应了,于是唐先生班也不上了,出门前就跟前台的小妹说了一声记得锁门以后,就带着我下楼,上了他的车,去了他家。他家住在渝北区加州电子校附近,家里装修得倒是非常雅致,墙上挂着一些长笛琵琶之内的乐器,看来他们家的人当作还有通晓音律的。至少是对咱们中国的古典乐器非常喜爱的人才会收集这样的东西。我把他们带去乌镇的东西里里外外的用罗盘检查了个遍,却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踪迹,却在客厅正对电视墙的那面墙上,一把红木三弦琴上,发现了非常强烈的灵异反映,有了这个反应,就能够排除是妖的可能性,只是很奇怪,为什么这把琴挂在家里,他们却会在千里之外的乌镇撞鬼,于是我转身告诉他们,现在能够确定家里有鬼了,不过我还需要弄明白一些事情,才能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帮上忙。于是我请唐先生取下那把三弦琴,平放在桌上,仔细查看。

  看得仔细,并不表示我热爱音乐,其实我这一辈子跟乐器也算有种缘分,我妈曾经告诉我,当年在我半岁的时候,她和老爸把一本《马克思哲学》和一把玩具小提琴放在了我的面前,要我当着全家亲戚的面做出一个选择,我没有丝毫迟疑就直接爬向了那个玩具,于是那一晚,不管我怎么鬼哭狼嚎,都始终没能从我妈那个伤心的女人那里骗到一口奶喝。我父亲自学过小提琴和二胡,于是为了尊重我的选择和培养我的艺术细胞,他常常会给我买一些跟音乐有关的玩具,却在之后的数年时间里,一个接一个的被我孜孜不倦的摧毁和拆卸,丰富的拆卸经验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表象是值得相信的,除非你能够拆散它来观察他的内在,所以从小学开始,我就开始成功的将课本和作业本肢解成一张张纸,然后又把它们变成了飞机,青蛙,千纸鹤以及拉屎要用的手纸,为此我也收获了无数的耳光作为代价。上中学以后,尽管念书不算用功,但是还是被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音乐女老师看中了我的天赋,于是常常带着我到学校给她分配的宿舍,教我发声和唱歌,有一天乘着老师有课,我凭着敏锐的嗅觉在她的床下找到一块用报纸包好的老腊肉,于是果断偷走并把它变成了一份回锅腊肉,陪着我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不过代价是我被永远的驱逐出了音乐界。所以当我仔细观摩那把三弦琴的时候,总是特别的仔细,而仔细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找回一点点曾经和它们那么近的感觉。

  从琴上雕刻的纹路来看,也算是年份很久的琴了,不过三根弦里的其中一根看上去比另外两根要新了许多,于是我判断这是一把古琴,不过经过了翻新。我问唐先生琴的来历,他说是多年前从一个拍卖会上买下来的,正宗的西湖三弦琴,据说是乾隆时期的东西,自己也不会弹,但是非常喜爱中国的民乐,于是买回来以后就挂在墙上当作装饰,不管是真心喜欢还是附庸风雅,也算是为收藏界做了那么一点点贡献。接着我想到,既然那只鬼的踪迹在这个琴上有所体现,那就说明这把琴和那个鬼有种必然的关联,那个鬼会不会是这把琴以前的主人?如果只是主人的话,也没有理由出现在乌镇的酒店里,还蹲着看着孟小姐,这么说这个鬼跟乌镇的那家酒店也应当是有联系的,这也未免太巧了。尽管只是怀疑,因为一个偶然的收藏,竟然是收藏了别人的琴,还这么碰巧住过别人生前去过的那个酒店,这种几率实在太小了,不过小是小,不代表没有这个可能性,于是我对唐先生说我要借用他们家的电脑查查东西,让他告诉了我那家酒店的名称,反复查询以后,我开始渐渐有了点头绪,于是我对唐先生和孟小姐说,这个业务我接下了,不过我们可能要再去一趟乌镇。

  唐先生和孟小姐对视一望,被我这么一说显得有点突然。唐先生问我为什么要重新再去一次,我说我刚刚查过了,你们之前住的那家酒店,在改建为酒店之前,一直是被荒废着的,八十多年前那个旧宅子,是当地一家非常有名的大茶楼,而那家茶馆之所以有名,除了很多当时的政要常常光顾以外,还因为那里有非常地道的苏州评弹。

  苏州评弹我是知道的,多年前跟父亲去杭州玩的时候曾经听过,当时也是在一个茶馆,一进大门酒杯台上的一男一女两个人吸引住了,两人一左一右坐在高脚凳上,两人之间也有个高脚的木茶几,上边放着两碗茶,男人在右女人在左,男的穿旧俗长衫,拿着三弦琴,边弹边唱,女的穿着旗袍,在一边谈着琵琶,唱的全是方言,但是强调特别好听。虽然不能和黄梅戏、越剧、昆曲等相提并论,但是它通俗易懂,而且悠扬婉转,算的上是我们国家戏曲类别中值得发扬的一种。而后来因为一些时局的原因,很多非常正宗的唱腔就渐渐失传,或是被改变了,现在留下来的正宗也有,只是不算太多了,而且坐堂表演为主,其质量也可想而知。

  我对唐先生说,八十多年前的那个茶馆,老板和老板娘就是一对唱苏州评弹的人,虽然网上没有当时的照片,但是你家里有这把琴,琴上又有鬼,你有碰巧住过那家改建的酒店,所以我觉得这个鬼一定就是琴以往的主人,我甚至还觉得他是以前那家茶馆的老板。所以我们得再去一趟,把这个事情弄清楚以后,我才能送走鬼魂,否则给鬼魂留下个什么遗憾,这个不是好事。我就曾经遇到过弄错了原因送走了一个鬼魂,却因为事情没有完好的解决,而导致它的执念迟迟不散,最终重新回来。

  他们想了想,觉得目前的情况来说,送走这个鬼魂才是当务之急。于是就答应了我的要求,只是孟小姐说她不去了,一来是心里有阴影,二来也要在家带着孩子,于是唐先生就立刻订好了两张第二天飞萧山的机票,我们约好明天他来接我去机场。

  回到家以后,我仔细回想了这件事情的过程,虽然条理算是比较清晰,判断也能算作八九不离十,但是我始终无法把整件事情完整连贯的梳理出来,我们还差一些关键的事情没弄明白,如果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没有错的话,这个关键的东西必须要到了那个酒店才能显现,于是我就把一些必要的工具收拾好,早早睡下。

  一路顺利,除了在过安检的时候那个马尾辫的小妹对我的罗盘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其余的行李都是托运的,罗盘我是绝不离身的。到了杭州以后,吃过了饭,就开始朝着乌镇出发。到了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去那家他们先前住过的酒店订房的时候,发现那间房已经有人住了,得第二天才会退房,于是我跟唐先生另外找了家客栈住下,然后出来找吃的,夜里很难打发时间,于是我们也在当地找了个茶馆,就安静的听了一晚上的评弹,直至打烊。吃瓜子吃到我的舌头气泡,我们才会了客栈休息。

  第二天中午我们又去了那家酒店,成功的预定了房间,把行李等从客栈搬过来,我就睡之前孟小姐睡的那张床,我把从唐先生家里带来的那把琴斜靠着放在房间里的靠椅上,拿出罗盘,准备在这个曾经见过的房间好好检查一下,我却发现,罗盘疯转,虽然鬼魂的力量不是很强大的那种,却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它非常的亢奋,于是我断定,这个房间一定有我们要找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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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1 07:14:35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76 三弦

我之所以这么说,绝对不是单凭看到了灵魂的反应,而是从罗盘上那种疯转的程度,几乎可以看出,当下这个灵魂处于一个非常亢奋的状态,不过还暂时无法判断究竟是因为什么而亢奋,高兴或是愤怒,还没办法得知。说来惭愧,这就是我们这一行常常遇到的瓶颈,我们必须从一些已经发现的线索中不断的推测,推测总是有好有坏,而我们却往往只能自求多福,祈求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

  我左手拿着罗盘,眼睛一直盯着它,伸出右手去触碰靠在椅子上的三弦琴。刚摸到的时候还好,但是当我一拨动琴弦,特别是那根断掉后重新换上的新弦,鬼魂的反应就特别强烈,虽然无所进展,但是我基本确定了,我们所住的这间房间和那把三弦琴,必然是有莫大的联系。

  想了很久,没有答案,于是我跟唐先生商量,明天一大早我们到周边的市井里去,跟当地的老人或是民俗文化的工作者打听一下,看看是否能够了解到一些关于这间老宅子的典故,因为网上的消息实在太过于片面,了解得非常少,也仅仅知道这家老宅子过去是做什么用途的,别的就完全一无所知。唐先生之前在这间房间里住过,而且就唯独那一晚,自己老婆还撞了鬼,所以他对这间屋子有种戒备和恐惧,为了让他安心,我特别做了一段栓上红绳的钉子,让他放在枕头底下,叮嘱他要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就直接把钉子向鬼扔过去。此外我又取了一段红绳,隔着床把我和他的手指栓了下,这是为了我们俩其中任何一个发现了什么异常,可以在不惊动鬼魂的情况下,动动手指就能够通知到对方提高警惕。

  那一晚,非常难以入眠,也许是因为床铺和墙上的那幅画的关系。墙上那幅画有点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诡异,画面上,中间是条白色的路,两侧是黑色的房子的形状,天空是那种深蓝色的夜空,却没有星星,最奇怪的是,在路远处的尽头,有一个瘦高瘦高的、模糊的人影。我对绘画完全没有任何研究,于是我也看不懂这幅画到底是想要传达一个什么样的精神,在昏暗的灯光下,白色的墙面突然挂着这么一幅画,在我看来,却是非常压抑。而床虽然不是那种古老的床,但是也是根据酒店的环境情况,刻意做成的仿古床,枕头也是古时候那种方形的长条枕头。我不知道是我对这类的床铺有所排斥或是怎么的,那一晚,始终睡得不好,睡到差不多夜里两三点的时候,手上的红绳动了,是唐先生在扯我,我一下子惊醒了,但是不敢做什么大动作。于是先睁开眼看了看我的床前,什么也没有,因为我是背朝着唐先生在睡,所以我缓缓地把头转过去,看到在唐先生的床上,有一个精瘦的男人,好像坐凳子一样,悬空坐在他膝盖的位置,翘着二郎腿,落地的那只脚,直接踩在了唐先生的被子上,而且手里还抱着那把三弦琴。

  有点道行的鬼魂,是有能力移动身边的东西的,若非如此,它们也不可能对人产生什么影响了。见到这一幕,有些惊讶,情不自禁的“哼”了一声,然后转头去看那把我原本放在椅子上的三弦琴,椅子上已经空了,当我再转头去看鬼的时候,只见那把琴掉落在了唐先生的床铺上,而那个鬼魂却就此不见了踪影。

  我暗暗大喊失策,吓到了它。唐先生缩在杯子里,就露了个额头出来,身体在床上瑟瑟发抖,想来他从发现那个鬼坐在他的床上起,就非常害怕了,说不定来给我打暗号都是鼓足了勇气,我对他说,没事了,已经不见了,他才把头伸了出来,我告诉他,我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它会只在这个地方出现,明天必须得打听个清楚,否则我们就还得再住上一晚。当晚便不敢再睡,我们开着电视,看到了天亮。期间我一直在思索回忆当时看到的那个男人的模样,就外貌来看,就跟孟小姐先前给我画的那幅画是一样的,但是我看到的那个男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脸色白得可怕,脸颊凹陷,还有比较重的黑眼圈,看上去像是一个很爱干净,却有因吸毒而严重损害身体健康的瘾君子。不过他抱起三弦的姿势很是地道,看来先前猜测的他是这把琴原先的主人,也许是对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跟唐先生在外面匆匆忙忙吃了点东西,就开始在遛鸟钓鱼和在小河渠里划船的船夫打听消息,因为年代比较久远,打探起来就十分困难,清晨的乌镇是梦幻的,尤其是在靠近水的地方,那独有的撑船人唱的调子,回荡在密密麻麻的江南水乡,悠扬婉转。最后在酒店附近一个拱桥的桥上,我们碰到一个正在织鞋垫的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看上去有都快70多了,她估计对当地的历史也是无法得知到那么久远。不过老人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称得上是百科大全和珍宝,于是我还是问了问她,老婆婆说,她还记得当时那个老宅子。我一听就来了精神,于是买下了老婆婆脚前的一个鸡毛毽子,求老婆婆跟我说说她知道的一切,

  她说在她小时候,一直跟着自己母亲四处逃难,后来日本人打跑了,才回到了乌镇,听她的母亲说过这个老宅子,在日本人还没打进来以前,一直都是个茶馆,老板和老板娘就是在里面唱苏州评弹的,日本人攻陷南京以后,很快就波及了周边的这些地方,于是老板和老板娘就变卖了家产,跟着四处逃难,宅子空了出来,乌镇沦陷后,日本人烧毁了很多地方,却运气很好的是那个宅子得以保存,成为一些日军将领的住所,在那几年的岁月里,日本人在乌镇犯下无数滔天罪行,很多中国人都惨死在了日本人的刀枪下,后来日本投降了,据说老板跟老板娘也回来了,不过当时自己家的宅子已经被国军征用了,做了粮仓。

  我问那个老婆婆,关于那个老板和老板娘,您还知道些什么。她说当时她岁数还很小,印象就没有很深刻,只能依稀记得当时的老板和老板娘在乌镇的一些人流量大的地方卖过唱,但是当时那些人都因为战乱,穷得不得了,根本就没有多少人会打发银两给他们。最后就听说他们当掉了家里的东西,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了,大概是又去了别的地方。

  于是我想,这下是麻烦了,线索断了,无法继续,即便是我此刻能够找到当初那家当东西的典当行,恐怕是也没有办法查询到60多年前抗战刚刚胜利后不久的当票,而即便是找到了那张当票,在余下的这么多年的时间里,辗转多次,只怕是早已下落不明,最终怎么落入拍卖行,而被唐先生拍走,这些调查,只怕是我所力所之不能及的。没了主意,也就垂头丧气的回了酒店,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该直接借由那把三弦琴,然后喊魂送魂算了,但又一想,这样一来虽然是有办法把魂给送走,但却始终未能解决掉它始终存在的问题,这并不是我做事的风格,虽然赚的是唐先生的钱,我也完全可以送走之后不管不顾,甚至那个鬼魂因强烈的执念而重返的几率非常细微,我也不能这么做。多年前师傅教过我,尊重万物,鬼是万物之一,凭什么我要机械的送行,而不去读懂它身后的传奇。

  回酒店后,我也考虑得差不多,我还是决定再等一晚上,期盼能有什么新的线索。回去以后,我跟唐先生都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人,于是很早就补了场瞌睡,从前几次鬼魂出现的情况来看,这个鬼更喜欢在夜晚出现,于是我打算当晚熬夜了,我所说的熬夜并不是像昨晚那样开着电视看到天亮,而是假装睡觉,静静等它的出现。虽然他是否出现,我完全没有答案。

  晚上我出去买了些吃的,等到晚上12点过,我们就开始在床上装睡,三弦琴我还是放在最初放它的那个椅子上,一直等到接近三点钟,我手机都要玩得快没电了,突然感到额头一股凉意,于是我慢慢望向开阔的地方,这次看到的鬼再一次变了位置,它蹲在最初孟小姐说的那个床脚的地方,姿势也是孟小姐说的那种蹲姿,不过它并没有张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而是一直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十分沮丧。

  我动了动手指,叫醒唐先生,他大概忘记了我们是在等鬼出现,肯定是睡着了。所以当他醒来看到的时候,吓得叫了一声,大概跟我头一晚是一样,于是也是由于惊扰到灵魂,我眼看着那个鬼在我的眼前忽闪忽闪几下,就消失不见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渐渐觉得这个鬼魂好像是没有恶意,但是据孟小姐所说,当她看到这个鬼魂以后,当天就出了个车祸,虽然收到惊吓,可是并没有受伤,也就是说看上去是因为撞鬼而发生了意外,是不是也可以换个角度想想,这个鬼搞不好是暗暗使力保护了他们一家人,否则为什么不让他们受伤呢?而且这几晚的出现都跟这个老宅子和那把三弦琴有关,从白天老婆婆的口中我已经非常确信了,这个鬼就是当年宅子还是茶馆时候的老板,他也是这把琴的真正主人。

  或许他反复的出现,只是为了要解开自己的心结,而不是为了害人。于是我想到了刚刚他蹲在我床前的那个动作,他一直低着头,垂着脑袋。这是想要表达个什么,沮丧?是因为我没有办法查清真相吗?

  我下了床,从枕头下拿出罗盘,开始在之前它出现过的几个地方检查着,之前它坐在唐先生的床上,床上却没有了它的痕迹。而强烈的反应还是出现在三弦琴的周围和今晚他蹲的位置。于是我走到床前,学着他刚刚的姿势蹲了下来,突然想到,他是不是在看什么东西?这个酒店是后来翻新修过的,即便是有什么当年遗留的东西,也恐怕是早就不见了,于是我请唐先生帮我打开屋里所有的灯,我维持原有的姿势不动,开始在地上仔细的寻找。我这才发现,原来这间酒店除了装潢是后来全新的,它的地板却没有换过,依旧是当年那种刷了红漆的长条木地板!我请唐先生跟我一起把我睡的那张床挪开,在床底下仔细寻找,发现地板上的油漆是重新涂刷过的,因为接缝处,有新漆的痕迹。冒着被罚款的危险,我本来想要撬开地板的,于是用钥匙开始刮那些接缝处的漆,在就这当时那个鬼低头看向的方向,我连续刮了好几条接缝,终于在其中被床脚压住的一条缝里,刮开以后,找到了一根长长的,有些生锈的琴弦。

  这绝对是此行最为重大的一个发现,同时也算是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如果我猜测得没错,这个鬼之所以流连了这么多年,却畏惧生人,也不肯跟人搭建沟通,只是凭借着当初的挂念而存在,原本就已经很难弄懂它到底需要的是什么,好在找到了这根琴弦,于是我想,他一定是一个非常热爱苏州评弹的人,而那把三弦琴就是他留下来唯一的挂念,也许是因为当初的逃难,遗留了一根琴弦在地上,时间久了,细细的琴弦不容易被人发现,渐渐的也就嵌进了地板的接缝里。而他生前为了谋生,也一定新配了跟琴弦,或许就是现在琴上的那根,后来又不得不为了生活当掉了自己心爱的琴。之后或许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去世了,这把琴就成了他的遗憾和牵挂。

  我无法向它求证,因为这一类的鬼魂意识是非常薄弱的,基本上没有办法与之沟通,即便是喊魂来问。他本来就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想来也不会是死于非命,寿终正寝的人有了放不下的执念,除了它肯自己说出来,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碰巧猜中,也许就永远也解决不了。我很庆幸当初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人毁掉这把琴,否则极有可能激怒它,而造成一些无可估计的恶果。

  一个以苏州评弹开茶馆维生的人,因为战争和时局的动荡,丢弃了心中的挚爱,成为一段永远的遗憾,也许当初他当掉三弦的头一天卖艺,就成了他手艺的绝唱。而反观我们当下的社会环境,民间的精粹,不是也正像是苏州评弹或是川剧变脸等永远打不过京剧的地方艺术,正在逐渐被替代和弱化吗?

  于是我决定,在送走他之前,我希望能够了却他的心愿。

  我不懂琴,把琴弦换上的工作就只能交给唐先生,奈何的是他竟然也不会。于是没有办法,我们只得再呆上一夜,打算天亮后找家有评弹的茶馆,请评弹师替我们接上琴弦。

  次日我们办好一切,白天才开始在乌镇有了三天来唯一的一次游玩,当晚终于有了一顿毫无牵挂的大吃特吃,酒糟河虾、酱鸡、白水鱼、虾饺皇,还有一种类似臭豆腐的豆腐干,江南水乡,美不胜收。

  夜里我们回到酒店,依旧把接好琴弦的三弦放在椅子上,到了深夜以后,我叫上唐先生,跟我到房间门外等候,我想我们都不愿意再亲眼目睹一次鬼魂的出现和消失,果然,过了不久,隔着房间门,传来一阵悠扬又略带沙哑的琴声。

  先生,你的结,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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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冰点柠檬 发表于 2012-8-21 07:15:24 | 只看该作者
14年猎鬼人 Part77 叶子

2010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人。他是一个来自四川邻水地道的农民。他姓罗,那一年43岁,皮肤黝黑,身材矮小,因常年吸食叶子烟而使得牙齿满是烟渍。左边的门牙或许是早年干活出了意外而缺了一小截,不长不短的头发好像从来都没有认真梳理过,期间还夹杂着不少白发。按理说,虽然我生活的并不高贵,可我当年一个27岁的年轻人,原本和老罗这样的人是不应该有任何的交集的,而认识他,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说是命运。

  那阵子,我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我一个熟人,早年跟我一样不好好念书,中途辍学,后来阴错阳差的进了一个国内知名的建工集团,近10年的蹉跎,竟然让他混到了一个委派管理,负责监督和指导集团所分配给他的建筑工地工程进度等,文化程度虽然不高,但是为人相当精明,往下压得住,往上吃得开,于是这样的人物在祖国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够如鱼得水,据说手底下的一群博士和研究生,还常常被他心理变态发作的时候骂得连背都能肿起来。他姓江,尽管算不上是个磊落的正人君子,也不是个阴险的奸诈小人,我算是个性情中人,虽然常常对他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却也因为事不关己而不曾过问,顶多也就是在称呼他为江老师的时候,常常在老师二字上,稍微多加了一点酸溜溜的味道。江老师一半只有两种情况下会打电话给我,一是逢年过节我们总要在电话里互相调侃一番,二是打麻将差人了,他一定会打给我,不过我很少去,因为他只打一块钱一张牌的重庆“倒倒胡”,在某年春节期间我跟他奋战一个通宵也才赢了100多块,于是就此立誓,绝对不再跟他同桌互搓。

  于是很多年来,我一直叫他江老师。

  江老师那时候打来电话,说是他承接了一个比较重要的城市环境整改工程,已经提案通过,连材料物质都已经准备就绪,工人们都到班就位,却在开工前连续一个礼拜,都发生了怪事。当我听到“怪事”二字,总是会习惯性的联想到一个长发白衣的女人,在路灯的照耀下街头巷尾得飘摇着,只因为这个情景在2008年的时候萦绕了我整整一年,那是我见过的,最为具体的一个鬼魂,所以在他说“怪事”的时候,那个可怕的镜头再次在我脑子里闪现着。请原谅,这只是我悲哀的反射行为,这种反射就好像在盛夏的解放碑,有人突然大喊了一声美腿!而我一定会循着声音找寻很久的反射是一样的。

  值得一提的是,我还算严谨,至少对待工作是这样的。所以当江老师告诉了我遇到的“怪事”以后,我在没有到达现场实地查看的前提下,就答应了他,一定要帮忙。

  他说在一个礼拜以前,他们把很多材料已经运抵了施工现场,在请来相关领导同志讲话和剪彩以后,热热闹闹的放了好多鞭炮,然后打算第二天就开工,工人们都是自己集团在社会上招聘的,绝大部分都是从农村来城里打工的庄稼人,也许没有太多建筑上的专业知识,但是踏实肯干能吃苦,要的薪水也不高,即便是有时候拖欠了他们很久的工资,他们也常常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肚里吞了,以江老师的为人,他就喜欢这样的工人。那天晚上工人全部到齐了以后,大家激情澎湃的开了誓师大会,决定要在三个月内完成这项工程,却在工人们搭建好板房的当天夜里,有工人起夜上厕所,映着微弱的光线,发现了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现象,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还发出阵阵“嘶嘶”的喉音,江老师说,喉音是最可怕的了,你听听《咒怨》里那个伽椰子的声音就知道了。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喉音,因为某个有鬼魂伴有喉音的业务,我心里阴影持续了半年多。江老师告诉我,当下那个工人吓得屁滚尿流,闹得整个工地的人都不能安睡,人人自危,江老师这样的人物是不可能跟工人们一起住在板房区的,于是他得知这件事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准备开工的时候,他当时也很着急,把那个大闹的工人叫来仔细询问,问他到底看到的是什么,那个工人吞吞吐吐的说,好像,好像是一匹马。他显然也觉得自己说的话非常荒唐,所以言语闪烁,辞不达意,江老师一再追问,他才肯说,之所以他认定是灵异的现象而非一匹真正的马,是因为他眼看着那个大黑影在嘶叫了几声后,冲着他跑了过来,而冲到面前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变成一股黑烟,消散不见了。

  当时我听到这里的时候,直觉告诉我,也许是遇到动物灵了,但是在我接触过的动物灵里面,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主动来攻击或是吓唬人类的,因为他们比人更简单,至少它们不会把屠刀挥向自己的同胞。但是如果真是一匹马的动物灵,也太过奇怪了,重庆是做非常现代化、而且现代化了很多年的城市,农村已经越来越远,即便是近郊的农村里,大多也就喂喂猪养养鱼,有些家庭有那么一两头牛都算得上是富裕了,山城的地形起伏繁杂,骑个自行车都算的上是对体力的一种奢侈消耗,谁还会干养马这种既装逼又不靠谱的事呢?除了夏明宪老师这样响当当的人物会在重庆圈地并养马拉观光车外,还有谁有这么好的兴致呢?

  江老师接着说,当下他和另外几个管理人员一起安慰了这个工人,并拿出几百块钱,要他老老实实去工作,不要在妖言惑众,在工地制造不好的影响,耽误了工期,集团责怪下来,是要扣发薪水的。那个工人也算是个老实人,收了钱,也就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睡迷糊了,于是就返工,再也不提一句了。原本江老师和大家都以为事情就这么算是平息下来了,然后在当晚以及之后的接近一个礼拜的时间里,天天夜里都发生些不一样的怪事。

  有工人说自己半夜总是听到板房周围有马蹄声,在来回跑动,时不时还嘶叫那么一声,也有工人说自己蹲坑的时候,厕所没灯,明明关上了门,门的距离和鼻子还不到一尺,却偏偏总是感觉有什么毛发一类的东西总在自己的面门扫着,鼻子里除了自己的大便以外,还闻到那种马屎伴着青草的味道,还有工人晚上在外面守材料,夜里尿急,就到江边撒尿,还没尿完,就觉得背心遭受一个重击,自己就直挺挺的飞到江里去了,好不容易才游上岸,还差点淹死。后来跟工友怎么说都说不清楚,就脱下衣服让大家看背上被击打的痕迹,二十多个工人一起目睹了背心中间,有一个巴掌大的大写“U”字型的瘀伤,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在微笑的嘴巴,赫然在他的背上。他说自己是被马给踢出去的,而这个神秘的马,谁都没有见到。这一切的发生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奇怪“马的灵魂”,因为马本该性情温顺,不会随随便便的攻击人,更不会戏弄人,虽然已经被人类骑在裆下几千年之久,但依旧不会改变的是其服帖的个性和优雅的举止,在发生了这一切以后,工人们开始闹了,纷纷责怪工程队没有事先问好天地,说是至少该烧香沽酒才是,还有人是典型的故事大王,他说是当初放鞭炮的时候,惊动了江里的龙王三太子,于是变成马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我想他一定熟读过西游记,因为他至少知道三太子是能够变成马的。

  江老师说,工人大多来自农村,对于这类玄幻的说法,普遍没有很强的分辨能力,往往都是别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相信了,而且会变本加厉的扩散下去,导致一个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复杂到连他们自己都分辨不清的地步。连续几个晚上这么一闹,根本就没有办法继续开工,而他的领导把进度催得又挺死的,迫于无奈,他才来找到我,他说,如果真的有什么怪事,你来了我也放心了,至少能够解决掉。如果真的是谣传,你就用你专业的姿态来告诉他们,安稳他们的心,这样也就可以了。工程队有钱,亏待不了你的。

  基于这句类似承诺的话,我在没有去看现场的情况下,答应了他。我对他说,可以,我来帮你。你告诉我,你们工程部在哪里。他说,工程部就在储奇门一代,但是工地不在那里,你需要去的不是我们工程部而是工地。我在电话的这边大翻了一阵白眼,我说,我的意思是你的工地在哪里?

  他说,珊瑚坝。

  珊瑚坝,这又是一个充满着山城人民回忆的地方。如果说在先秦时期就已经在重庆设立了江州郡,那么从人类的脚印第一次踏上重庆的土地开始算起,珊瑚坝就一直世世代代的守护着这座神秘城市的每一个子民。岁月的变迁或许改变了城市的容貌,山城也从先秦时的江州变称了重庆,珊瑚坝也依旧始终在那,几度经过建设,又几度荒芜。早在民国22年的时候,四川有个叫做大邑的地方出了个枭雄,名字叫做刘湘,作为那个时期各地军阀混战的年代,此人算是极有先见之明,他为了统一四川,多少干了些搜刮民众的事情。于是靠着这些不管来路正不正的钱,在国外购买了不少飞机,用来增强自己的战斗力。但是没有机场,刘湘在有一年在重庆珊瑚坝钓鱼的时候,发现这个长条形的荒地位于江面之上,两侧环山,和其他飞机场的四面空旷相比,似乎更有隐蔽和特殊性,于是大手一挥,迅速吩咐下去,拨款给当时的“中国航空公司”修建了珊瑚坝机场,却在还没有用做一次轰炸别的军阀的任务的时候,就被蒋老师给收编了,于是堂而皇之成了国军,珊瑚坝机场也就开始作为开辟的渝蓉航线,作为军用。后来小日本打来了,川军上下一直高喊出川抗日,珊瑚坝机场就作为当时战斗机作战的起飞机场之一。川人古时候就是野蛮人,于是自来民风彪悍,在抗日战场上,屡立奇功,不得不说的是,尽管对蒋公从来都是按照课本上说的人人唾之,在抗日这件事上,办的还是相当靠谱的。

  后来南京沦陷,老蒋被迫把都城迁至重庆这个山多水多的沟壑之地,一来是认准了小日本除了空军地面军队是肯定打不进来的,二来也是为了向当时在四川坐拥重兵的大小军阀示好,表示哥哥没有忘记你们你看我不是把首都都迁过来了吗。在陪都的历史中,多少也出了不少奇葩,汪精卫老师就是其中的一朵,虽然我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像有些人说的“曲线救国”,但至少当初他绝对是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他从重庆逃往南京建立“伪国民政府”,也正是从珊瑚坝机场逃离。换句话说,如果当初刘湘没有修建珊瑚坝机场,也许汪精卫就没有办法这么顺利的逃走,如果他路上挂了,那么多年后的李安老师,也就不会拥有那部让我目瞪口呆的电影题材了。而在1942年的抗战后期,美军飞虎队也是驾驶飞机在珊瑚坝机场登陆,如果没有刘湘,在重庆的地标上,中美合作所、美军俱乐部、史迪威将军故居等,也将不复存在。

  而在解放以后,因为毛爷爷对白市驿机场有种莫名的钟爱,珊瑚坝机场又位于长江的中心,似乎有些犯了忌讳,于是渐渐被荒废,继而拆掉了所有当初的地表建筑,再次荒芜,成了一个人人都能上去的浅滩,市民们再次回到了当初刘湘建机场以前,放风筝、钓鱼,戏水的去处。不过珊瑚坝的厄运并没有就此结束,散举世闻名的三峡工程落成以后,沿途无数老百姓放弃了世代生存的家园,成了新一批的“移民”,而他们大量涌入城市,城市也不得不拆迁修新房新城来进行安置,珊瑚坝甚至在大坝蓄水以后,每年有长达半年的时间,安静的躺在江面之下。

  所以我说我对珊瑚坝是有感情的,至少在2003年以前是这样。开始蓄水以后,为了避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淹没在长江中,甚至要家人到唐家沱找我的危险,我就再也没去过。而这次去,我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走到下河道去。到了坝上的时候,江老师早就等在那里了,看我到了,对我说你来了就好了,早点动手查查吧,我这里等着开工呢。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工人们都远远地站成一排,好似看热闹一样的围观着我。还好我天生没有作秀的爱好,否则被这么多人围观,我一定要说一句哈罗树上和田坎上的朋友们你们好吗?我不是刘晓庆,我不会干这种事。

  我先是在坝上走了一圈,罗盘告诉我的确有鬼魂的痕迹,而且真的是个动物灵。接着在江老师的监工办公室里,我们约见了那几个自称见到“马鬼”的工人,在我问完情况以后,我所掌握的讯息其实和江老师是差不多的,没有别的进展,只是在最后一个工人进来以后,他说到一个情况,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说前几天他上岸去陪几个同乡吃饭,在跟他们讲述这个事情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很是惊奇。后来没两天,他其中一个同乡就给他打来电话,说是他把工地上发生的故事,又转述给了他们一起合租房子的另外一个人知道,当时那个人就说他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说珊瑚坝上工人见到的“马”,也许就是他曾经养的那只,但是他说的只是也许,再想问仔细一点,他却怎么都不肯说了。

  据说是早几年前,有一群四川人来到重庆,在珊瑚坝养了些马,后来大部分马都被洋人街和其他一些地方给买了去,大家看这也是个生财的路子,珊瑚坝本来在三峡工程后就成了湿地,水草肥美,养马非常合适,于是又有人带了些小马驹在那里放养。这件事我是听说过的,因为我常常被某人逼迫着在晚饭时间看天天630,这算是重庆电视台生存力唯一很强的节目,之所以说它强,是因为实在太过贴近生活,我指的是,特别贴近的那种。例如谁家的屋檐底下发现一个马蜂窝消防官兵多么英勇的奋力拿下,又或者是谁家的猫儿爬到树上下不来了村支书声泪俱下把猫儿感动后自己下来了,又或者是哪个爱心泛滥的老太太几年时间收养了几百只流浪猫狗然后把自己的养老金全部挥霍,再或者是哪家小两口又吵架了砸东西了跳楼了然后居委会主任劝说后顿时发现自己很傻等等。当然其中也包括了有人在珊瑚坝养马引起了市民不满等消息。而且那件事似乎是政府强势要求不准养马且开始整改珊瑚坝的环境,我突然想到或许江老师这次的工程可能就是因此而展开的。如果我是一匹马,你们不让我在这里吃草,还要在这里大修土木,我也不开心,我也要来踢你的,不过怪就怪在,他们说的是马的鬼魂。

  我当时就问了那个工人,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你的那个同乡?他说好,于是当天下午,我们就离开珊瑚坝,江老师跟着我们一起,去到了珊瑚坝附近一个叫做石板坡的地方。

  石板坡也是一个令我心痛的地方,因为连年的拆迁,真正原汁原味的老重庆已经渐渐快要消失得干干净净了,原本石板坡的那条老旧石板路算不上是非常古老的东西,甚至连他那里的老房子和阁楼,也都是解放后的产物,不过既然重庆第一座长江大桥是以石板坡命名的,表示它在老一辈的重庆人记忆里,还是占据这相当重要的位置的,不过我们正在失去它,而且这种失去将是永恒的,今后的回忆,永远都只能在那些发黄或是黑白的旧照片里寻找了。

  石板坡房子老旧,还有很多都是危房,这样的地方一些城里人是不愿意多呆的,却成了很多进城打工的民工租房子的地方,房租很便宜,还大多是江景房,十几个人挤在一个狭窄的房子里,就算是有点什么动静其他人至少还能知道。那个工人的同乡就是租住在这样环境下的另一个万千民工中的一个,见到他以后,他笑嘻嘻的递给我一只3块钱一包的宏声烟,这烟我在10多年前抽过。不过我接过点上,不是为了不让他觉得我在嫌弃,而是要他明白我实实在在的尊重你。

  我问他关于那个养马的事,他告诉我,和他同一个房子的另一个人,就曾经在珊瑚坝养过马,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养了,大概是政府的干预。不过现在他上工去了,如果要见他,可能要稍微晚一点。既然来了,就肯定要把那个人等到,于是我们等到差不多晚上6点,那个人才回来。他就是老罗,那个我说的地地道道的四川邻水农民。而他的出现,是我了解事情全部情况关键人物。

  老罗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反应也不算快,在事先做了很多情感上的建设以后,他才肯告诉我们当初在珊瑚坝养马的故事。在去年的时候,老罗跟着好几个同乡一起带着一些马来了重庆,打算把马先养着,找到买家就卖掉然后回家,当时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匹小马驹。他说那只小马驹是自家马下的崽,他的女儿很喜欢这只小马驹,还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叶子。因为它的脖子上又一块白色的像柳叶一样的印记。因为老罗把叶子的妈妈也带来了重庆,临行前叶子怎么都不肯,一直不断嘶叫,还把马棚撞得块散了架,于是老罗说,你这么想被卖,那么就把你带这一起,跟你妈妈一起卖掉。就这么他们来了重庆。起初其实一切都还好,到了后来,很多市民都说马在珊瑚坝上不但污染空气和环境,有时候还会吓到带小孩上去玩的市民,于是当地的街道多次派工作人员来说服他们,要他们把马牵走,可是他们始终用马很快就找到卖家为理由,一次次拖延时间,后来矛盾就爆发了,有些市民或是街道工作人员开始在珊瑚坝上撒老鼠药,还有人用弹弓或是气枪打瞎了一些马的眼睛,那些养马人渐渐察觉到自己的马的损失是人为的,却有因为本身理亏,也就没有争辩个什么,珊瑚坝的养马人渐渐少了起来,很多都带着马另外找地方去了。老罗算是损失比较惨重的,他总共带来三匹马,只卖掉了一匹,叶子的妈妈吃了老鼠药,被毒死了,死掉的马肉都卖不出去,只能丢到江里去。到最后就剩下叶子这匹小马驹。妈妈死了,小马驹又没人买,于是他的这一趟行程,原本是想赚点钱回家,却闹了个狼狈收场。那天晚上,他带着叶子在珊瑚坝上呆坐着,他觉得心里很苦闷,就一直坐到很晚,却怎么也没想到,那天正是因为三峡蓄水,而一年一度的大洪峰。水上涨得很快,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了退路了。

  很快他和叶子都被汹涌的江水卷进了河里,因为求生的本能,人和马都一直在挣扎着往上游,不过人的耐力却始终没有马强,而虽然看马是四个蹄子,却是游泳高手,老罗说,当时江水很挤,他游一段就会被冲出很长一截,根本奈何不了水,加上是夜晚,来江边的人本来就少,呼救只会浪费更多的体力。渐渐他开始觉得自己已经块要脱力,心想着完了老子一条老命今天就要办在这里了,喝了几口江水,眼睛直冒金星,缓缓下沉,快要意识模糊的时候,一股力量一直把他往岸边推去,他渐渐回神过来,发现一直驮着他的,就是那个跟他一起掉水的叶子。到了离岸边不远的地方,老罗也暗暗恢复了一些体力,于是自己游了回去,上岸后,回头找自己的小马驹,却发现叶子已经精疲力竭,被水冲得越来越远,在听到它一声绝望的嘶叫声后,就此消失在了江面上。

  我很惊奇,虽然我知道在这个时代,动物们或许比很多人更有人性,忠犬救主的报道我也常常在新闻里看到,但是马,我却真是没想到。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将的是一匹马怎么在火灾中营救它的主人和主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却被活活烧死了,却没有想到,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中,这样的故事就发生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一只小马驹,在滔滔大水中,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救了一个原本打算卖掉它和它的母亲,它们称之为主人的人。

  老罗说完这些以后,开始低着头,眼皮稍微有些合拢,有点沉默的默默抽烟。几分钟的时间里,整个房间安安静静,没有人说话。除了石板坡的长街上,偶尔传来的叮叮当当卖麻糖的人的叫喊,和江风刮过,吹得房门一开一合的吱吱声。

  片刻以后,我开口了。也许我是不知道到底该问什么,我无法用我自己对生命的情感来凌驾到每个人的头上,我也没有这个资格,嘴上说怎么怎么爱护动物珍惜生命,吃牛肉干的时候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很惭愧,非常惭愧,却怎么也改不了。

  我问老罗,你想叶子吗?

  也许是我这句话的语气问题,这个看上去很是木讷的中年人,竟然好像是崩溃了一样,手指间的烟掉落到了地上,他看上扁着嘴巴,然后双手掩面大哭。也或许是因为收到他的感染,江老师和我,也都默默掉泪,这期间我们没有说一句话,三个大男人,为了一匹叫叶子的小马驹,伤心落泪。

  老罗哭完后告诉我,他这辈子虽然不富足,但是也算是顶天立地的人,一辈子没有负过任何人,到头来却负了一只小马驹。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开导他,感情不要投入得太过深刻,这样会把你自己比做是一匹马的,他告诉我,他上岸以后,湿着身体沿着河岸一直一边喊一边找,期盼在江边的某块石头后发现叶子的身影,整整找了一个晚上,一无所获。

  但凡在重庆长江里溺水的人,大多会被冲到一个叫做唐家沱的地方,那是位于渝北区的一个回水湾,所以那里常常都会打捞起一些尸体,在重庆如果小孩子不听话偷偷下河游泳,父母总是会痛打一顿后告诉他,你是不是想到唐家沱去耍一圈儿?但是至少他们在唐家沱打捞到一个死人还会报告派出所,然后发个认尸说明,但是我知道绝对没有人会为了一匹马而做这样的事情的。

  当下我说服老罗,跟着我们去一趟珊瑚坝,我告诉他,去见见你的老伙计。其实我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因为我还单凭目前掌握的情况,无法确认珊瑚坝上的那个“马鬼”,就是老罗家的叶子。所以我一定要带上老罗,如果是叶子,那么我会发现,如果不是叶子,我也会用我的办法,让那个“马鬼”安乐离开。

  临走之前,老罗让我们等等,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用花布包好的东西,然后跟着我们出了门。

  到了珊瑚坝已经是深夜了,除了守夜的工人,大多数人已经睡了。我们按照老罗带的路,走到当初他落水的地方,我开始起灵,从罗盘上来看,这个小小的亡魂,就是老罗的叶子,因为它看到老罗来了,非常高兴,我虽然没有看到它,但是我能感觉到它在身旁开心的嘶叫快乐的奔跑,我们常常会用脱缰的马儿来形容一种欢快,可是叶子,你已经脱缰了,为什么你不快乐,你不离去呢?我不懂动物的语言,所以我永远无法得知,于是我只能妄自菲薄的猜测,它是在它生前快乐奔跑的最后一块土地上,安静等着它的主人,只是它没有想过,他本能地救起了主人,却让自己的亡魂等待了整整一年。至于它为什么要去欺负那些工人,我就更不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兴趣知道,虽然有人受到惊吓,也有人受伤,但是至少没有人因此而丧命,我就当成是一个恶作剧吧,至于真正的原因,就一直藏在叶子的心里好了。

  我告诉老罗我要开始带灵了,送动物跟送人有一点不同,毕竟是动物,所以不能说是送,只能说是带。这时候老罗说等等,于是我停下我正在做的步骤,之间老罗从怀里拿出那个起初从抽屉里拿出的花布包,打开来看,是一个小小的马镫。他说,在他们老家,只有长大了的马才能上马镫,马镫就是马的身份,说明它已经驯服,能好好得给我们服务。他说这幅马镫是他在叶子死后自己亲手做的,做完却不知道该用来做什么,于是每次看到它的时候,都会独自伤心。他打算把马镫埋在他们当初落水的地方,也算做是对叶子的英勇行为的一种告慰跟怀念。

  讲马镫深埋后,夯实了地面,也许明年的此刻它也会随着珊瑚坝一起沉入水面,但是它的存在已经即将成为一种永恒。带走叶子以后,已经是凌晨,我先送了老罗回家,然后江老师带着我去吃了宵夜,席间我俩都喝醉了,而且是醉得一塌糊涂,我还记得我们都哭了,不知道是因为酒醉而哭,还是因为那个叫叶子的小马驹。

  一个月以后,江老师打电话给我,高高兴兴的说通过了通过了,我问他通过什么了,他一直在兴奋,话都说不清楚,然后挂了电话,让我觉得莫名其妙,寻思这厮八成是又喝醉了。也没在意。

  在2011年的年初春节的时候,江老师再次给我打电话,问我,你看到了吗?我莫名其妙,我说看到什么了?他说,珊瑚坝啊,你觉得漂亮吗?我说我抽时间再来看好了,他笑嘻嘻的说,不用了,你就上网看吧。完了挂上电话。

  我有点云里雾里的,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打卡电脑,想要找珊瑚坝的照片,找了很多却发现和之前并没有太大改变,除了上面多了些人行步道。后来偶然打开地图,却换到了卫星实景图,看到珊瑚坝的时候,我会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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